第336章一走了之
墨莲执壶斟茶，动作行云流水，茶汤落入白瓷盏中，泛起细密涟漪，一如在场众人心绪。
“王爷说笑了。”墨莲将茶盏轻推至易子川和姜怀玉的面前，“不过是故人小聚，恰巧都在今夜来访，便一并请来品茶。”
夏简兮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指尖微微泛白，轻声接话：“杭州城虽大，能安心说话的地方却不多，天地壹号，算一处。”
张郁仁神色略显局促，目光在易子川和墨莲之间游移，欲言又止。
易子川并未去碰那盏茶，只看着墨莲：“本王不喜绕弯，墨楼主私邀夏小姐应约，想必不只是为了吃茶这么简单吧！不如有话直说！”
听雨轩内，茶香氤氲，却驱不散因易子川出现而逐渐低沉的气息。
易子川的目光掠过神色平静的墨莲与夏简兮，最终落在了面带局促，指尖微微发颤的张郁仁身上。
这位张家公子平日的几分风流倜傥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彷徨与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那是自然！”墨莲执壶，为易子川面前空置的杯盏斟上七分满的温茶，声音清润如水：“草民今日冒险请夏小姐前来，是受了张大公子的托付，他找寻无门，求到草民这里！”
易子川并未看那杯茶，只定定地看着张郁仁。
张郁仁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对着易子川便是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微颤：“王爷！郁仁冒死前来，是要……是要揭发家父张启贤！他……他恐有潜逃之念，欲弃我张家基业与满门老小于不顾！”
夏简兮微微蹙眉，纤细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随后抬头看向张郁仁，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哦？张家主在杭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若真要潜逃，又怎会让你这个儿子轻易知晓
张郁仁直起身，脸色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王爷与夏小姐应当也清楚，家父近半年来与叶上清往来极其密切，账目多有不清，但几日前，叶上清竟于夜间离奇失踪，音讯全无！紧接着，钱塘水师便以‘协查’之名，围了叶府，许进不许出！”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张郁仁有些心虚的看向面前的易子川和夏简兮。
叶府被围，杭州城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但有心人都知晓，这位江南织造叶大人，如今是栽在了这位摄政王的手里。
至于钱塘水师，若非有朝廷的召令，又怎敢擅离职守，并且围困朝廷命官的宅邸，说到底，杭州城里的这些风风雨雨，与面前的两位，都脱不了干系。
夏简兮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勾了勾唇角，随后开口道：“看我们做什么，接着说！”
张郁仁顿了顿，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道道：“家父得知后，举止大异，他先是去林家查探，见没有线索，便开始连续数日，秘密派遣心腹快马加鞭往汴京送信，那些信使行踪诡秘，所送何人，家父讳莫如深，郁仁……无从得知。”
易子川目光微沉，依旧未发一言。
张郁仁提及的信件，他自然知晓，近来的确截获了几批，只是那些信笺内容皆以密文书写，即便摆在他案头，一时也难以窥破其中玄机。
这张启贤，倒是谨慎。
“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张郁仁的声音带上了更深的苦涩与一丝难以压抑的愤懑，“最可疑的是，就在这两日，家父如同疯魔一般，几乎是不计代价，将府库中所有能调动的现银、金珠、钱票，尽数装箱带走，库房为之一空！与此同时，他却急不可耐地命我全权接手张家在杭州城的所有产业铺面，美其名曰历练于我，托付家业，光耀门楣！”
“呵，”一旁的姜怀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插话道，眼中带着几分了然与怜悯，“张公子，你这还不明白吗？这哪是什么托付家业，历练于你？这分明是找你来顶罪了！一旦东窗事发，你便是那摆在明面上的张家家主，这泼天的罪责，自然要先落到你的头上！”
张郁仁苦笑，随后看向面前的几人：“不错，我私下盘查那些铺子，发现账面上早已被掏空，留下的不过是一堆烂账与空壳！他这是要将这滔天祸事，全都甩给我！他自己则带着府中宠爱的妾室以及外头的外室，准备一走了之！”
夏简兮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张郁仁：“你这般着急的寻我，可是觉得，他近日，便要逃离？”
张郁仁郑重的点了点头：“是？”
“可有依据？”夏简兮盯着张郁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养在偏郊的那户外室，那外室近来刚刚产子，这几日，却频频外出，采买一些出远门的物件！”张郁仁说起这件事情，脸上闪过几分羞耻。
毕竟，儿子盯着老子在外面的姘头，怎么听，都是败坏门风的腌臜事。
易子川眸中的平静被打破，锐利的光芒如出鞘的寒刃。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威压笼罩住张郁仁：“所以，你断定张启贤准备潜逃？就在近日？”
“是！”张郁仁斩钉截铁，“他将空壳铺子强塞于我，便是要稳住外界视线，为他暗中离去争取时间！王爷，郁仁人微言轻，自知家父若真犯下大罪，我亦难逃干系。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更不能……更不能做那被亲生父亲推出去顶罪的弃子！郁仁所言，句句属实，愿倾力配合王爷，只求能阻止家父，查明真相！”
易子川指节轻轻敲击桌面，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今夜这杯茶，果然不简单。”
“若是简单，张大公子，又怎么会求到我们天地壹号来！”墨莲笑着给易子川添茶。
“既然是要寻本王，楼主又为何，给夏小姐递信？”易子川抬眼看向墨莲。
墨莲顿了顿，随后轻笑：“夏小姐在得地方，王爷又怎么会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