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我们早就结束了

第88章我们早就结束了

宋天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泛红的印子。

他望着苏程程转身时利落的背影，喉间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那句翻来覆去酝酿的"谢谢"怎么也吐不出口。

"要不是你......"他声音发哑，尾音被硬生生咬碎在齿间。

眼眶发烫得厉害，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涌到眼角的湿意逼回去。

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在人前掉眼泪，尤其不能在这份重逾千斤的恩情面前，显得那么狼狈。

苏程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脚步顿了顿，侧过脸时眼底带着惯有的清亮："再磨磨蹭蹭，手术室的灯该亮了。"

他语气轻快，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你女儿还等着她爸给她加油呢。"

宋天猛地回神，忙不叠点头，跟着他往医院大门走。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追赶什么，又像在逃离什么。逃离那份让他无地自容的愧疚。

他觉得，让面前的人帮他太多了，他都有些愧疚了。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宋天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盯着那盏灯，指腹在玻璃窗上反复摩挲，仿佛这样就能摸到里面女儿温热的小手。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带着冰冷的金属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手术费大概需要五十八万。"医生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进口的靶向药必须术前用，否则风险会翻倍。"

宋天的脸"唰"地白了。

五十八万，对刚被辞退、还欠着三个月房租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他张了张嘴，想说"能不能先用药，我打欠条"，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苦涩堵得死死的。

他看到医生眼底一闪而过的了然，那眼神像根针，轻轻一挑，就挑破了他所有的自尊。

"我......"他刚要开口，就被身边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

"医生，药全部用最好的。"

苏程程掏出手机，屏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费用我来结，现在就能付。"他擡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语气却斩钉截铁，"但我要你们保证，手术成功率必须是百分之百。"

医生愣了愣，随即点头："先生放心，我们会动用全院最好的资源。"

宋天猛地转头看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苏程程却冲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烫得他心口发颤："大学时你帮我占了四年图书馆座位，这笔账，早该清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宋天却突然想起毕业那年，他发高烧躺在床上，是苏程程踩着积雪跑了三条街，把退烧药塞进他手里。

原来有些人，真的会把别人的好记一辈子，还的时候又如此不动声色。

缴费单打印出来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宋天心上。

他看着苏程程签字时流畅的笔锋，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忙转过头去看走廊尽头的窗户。

"我去买些吃的。"林浩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你们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胃该受不了了。"

苏程程点头："让保镖跟着，别走太远。"

林浩宇应了声，转身往外走。刚穿过大厅的旋转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像冰锥似的扎进耳朵。

"小宇。"

林浩宇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往保镖身后缩了缩。肩膀撞到保镖坚实的后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攥紧了手心。

那里还留着被齐景瑜强行抽血时的针孔印，淡粉色的，像朵丑陋的花。

齐景瑜就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深灰色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瘦了很多，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化不开的墨，可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依旧带着某种让林浩宇心悸的偏执。

"我不是来纠缠你的。"齐景瑜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哑得厉害，"我明天的飞机，去英国。"

林浩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他清醒了几分。他从保镖身后走出来，挺直脊背时，脖颈的线条绷得很紧："跟我有关系吗？"

齐景瑜的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妈......判了缓行。"他顿了顿，像是在措辞，"我知道你恨她，也恨我。但我还是想......"

"想道歉？"林浩宇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齐景瑜，她把我关在起来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你看着你妈拿我朋友威胁我的时候，觉得我会原谅你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逆着光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语气却带着刺："你弟弟需要血，我就得躺上手术台？"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太久的颤抖，"你把我当什么？会喘气的器官库？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齐景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张卡你拿着。"齐景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黑卡，递到林浩宇面前，指节泛白，"里面有两百万，算是......"

"收起你的钱。"林浩宇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烫到似的，"齐景瑜，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要的从来不是钱。"他看着齐景瑜错愕的眼神，突然觉得很累，"我要的是你把我当个人看，可你没给过。"

他转身想走，却被齐景瑜抓住了手腕。那力道很大，带着某种绝望的挽留，烫得林浩宇猛地甩开他。

"别碰我。"林浩宇的声音冷得像冰，"齐景瑜，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齐景瑜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他站在原地，看着林浩宇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后，手里的黑卡硌得掌心生疼。

林浩宇走进电梯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闭上眼睛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齐景瑜也是这样站在梧桐树下等他，手里拿着他最爱吃的草莓糖葫芦，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星星。

可星星早就落了。

电梯门打开时，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苏程程和宋天正坐在长椅上说话，看到他进来，苏程程擡头笑了笑："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