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墓碑
顾沫在门口看着一切发生，直到小碗哭倒在她妈妈的病床旁，小男生也趴在一边哭，良久，小碗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顾沫与她的双眼对视，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前途迷雾重重，身心俱疲不愿走出，宛若当初的自己。
“聊一聊吗？”顾沫问她。
小碗脚步一顿，自嘲一笑，点头说：“好。”
两人走到医院走廊一处窗户边，小碗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滴滴的鸣笛声，闪烁的黄灯，橙黄的车道生意盎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小碗吗？”
小碗没有回头，也不等顾沫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不是你们所熟知的那个女字旁的婉，而是吃饭的碗，小碗小碗，陈碗，有个碗能吃饭就行。
我妈妈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几个，锅碗瓢盆也是会念不会写，当初去登记我的出生，那个记录员问她是女字旁的婉吗？她说不是，是锅碗瓢盆的碗。
多好笑，记录员也笑她说哪有给女孩子取这个名字的。她说贱名好养活，我是一碗饭一碗饭活下来了，她怎么没了呢！怎么不等等我！我好不容易拿到钱了！可以救她的命了。”
陈碗情绪崩溃双手砸在窗台边，无助又痛苦地蹲到地上。
顾沫：“是迟路远给的钱？”
“他穷的连包|养费都给不起了，也就南清清那个煞笔愿意跟他，自以为是的爱，待在身边久了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我不要爱，也不信，我只要很多很多钱，只要有钱就会好了，可是为什么？”
陈碗跌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她双手覆在脸上，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
“你把迟路远杀了？”
顾沫原本没往陈碗这方面想，可听陈碗这意思，分明在说她在迟路远这边没拿到钱，可又有钱了，条件是什么呢？杀了迟路远！
“作为条件，那人给你钱？”顾沫单膝下蹲，用一种军训蹲姿面对着陈碗，语气淡漠道：“那人是谁？”
“呵～”陈碗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很好猜吧，有多爱就有多狠。”
南清清？要说因爱生恨的，只有南清清一人。
“她给你多少钱？”
陈碗自嘲一般道：“29万，对你来说不算钱吧。之前看你开的车就不止三百万，29万，好像连零头都够不着。”
“我会给你三十万，好好把你母亲安葬了吧，生前过得不好，死后体面点。”
陈碗低着头，沉默不语。
两人的“聊一聊”迎来尾声，因为警察来了，他们通过亦庄别墅外的视频监控，确定就是陈碗在别墅内安装了炸药，现在来医院执行逮捕令。
陈碗被扣上手铐，压着走。
“让我最后看一眼我的妈妈。”
警察同意了，但陈碗并不走进病房，只是远远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小男生还在抱头痛哭，没从悲伤中抬起头。
“走吧。”陈碗哽咽着说，再不走，她就舍不得走了，明明是已经知道的结局，为什么还会这么心痛，是妈妈还是没能救回来吗？
病房里的小男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陈碗离开那一秒抬头。
他像西班牙斗牛里的牛一样猛地冲出来，死死扯着陈碗的手臂，不让警察带走她，嘴里质问道：“你们干什么？”
警察向他解释，可他完全听不进去，一直说我姐姐不会的，我姐姐学习很好，她考上了研究生，她是我们家里最有出息的，她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她不会的，她不会的…
警察听了这男生的话也倍感唏嘘，在他口中这样有出息的人，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毁了自己。
直到陈碗拉开男生的手，“筷筷回去吧，我把钱存进你的卡里了，以后你也有书读了。”
“走吧。”陈碗对着警察说，没走两步她回过头，眼角挂着泪：“筷筷，这个姐姐会给妈妈一个很好很好的葬礼。你不要怕，以后你要一个人了，小男子汉，轮到你当家了。”
陈碗说完，押着她的女警有些动容的红了眼睛，从业数年女警见过很多犯罪理由，无外乎亲情，爱情，钱财…可总有些人，明明可以有另外的方法获救，可还是选择了犯罪，最差劲的办法。
“走了。”女警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让她走的体面舒服些。
陈筷蹲在地上大哭，他的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穿着破旧却整洁的白衬衫，身形抽条，顾沫起了恻隐之心，有钱日子过久了，便不会去关心穷人的生活，因为根本想不到他们会穷苦到这种地步。
可看着陈筷，她的心隐隐作痛，好像曾经的自己也是这副模样，为了几两碎银，几乎放弃了一切，可最终什么也没了。
“你叫陈筷吗？”
陈筷听到有人叫他，泪眼婆娑的回头：“嗯。”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妈妈的后事我会找人办，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
“谢谢姐姐。”
“嗯。”
顾沫把陈筷带回病房，联系了专业人士，殡葬一条龙服务，把陈碗的母亲好好安排了后事，找了墓园里最贵的地，墓碑上刻着慈母陈丽娟之墓。
顾沫买了一捧菊花，她把黄白相间的一捧菊花放在陈丽娟的墓前，给陈筷留出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时间，天色渐渐变暗。
顾沫走在墓园的小道上，看着一座座的墓碑，心里无比凄凉，有些墓上已经落了网，积了灰，好像长期没有人来祭拜和打理，这座墓园建立的早，足足百年有余，或许他们的后辈也渐渐遗忘了她们的存在。
忽而兴起，顾沫想第一个在这墓园中落下墓碑的会是谁呢？或许她可以帮她/他打理一番，让她/他下面也能有整洁和体面。说干就干，她看着不远处的陈筷在无法走出母亲离去的悲痛情绪里，慢慢走远，询问工作人员墓园里存在最久的一块墓碑在哪儿？
她还买了小店里一沓纸钱，一根打火机，一瓶矿泉水，一块抹布，一把扫帚。顾沫循着工作人员说的路线往山顶爬，在最顶端的一处看到了一大块空地，上面只有一块墓碑。
顾沫轻喘着气走到墓碑前，这空地上是数不清的枯枝落叶，她把手上的杂物放在来时的台阶上，拿起扫帚一点点打扫，很快，这一片变得整洁，顾沫把这些落叶收进塑料袋里。
接下来就开始擦拭墓碑了，这墓碑看着有些年头了，经过风吹日晒有些损坏，顾沫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字迹也渐渐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