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过年那几天，蒋宁屿每天回家喂小疤，偶尔到公司值班，更多的时间就跟江潺和姥姥待在一起。隔着桌子对坐，他忙工作，她做漆器，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里，在互不打扰的状态下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其实都希望这样的日子持续得越久越好，但大年初四一过，姥姥就说想要回去打牌。江潺不想让她这么早回去，说他俩陪着她打。
“跟你们打有什么意思，”姥姥说，“我在疗养院有朋友的。”
她说的倒是实话，老太太这一阵子在疗养院交了不少朋友，跟谁都说得上话。
“这么早，你那些朋友都不一定回去了，”江潺说，“再等几天。”
“我们都说好了初四回去，”姥姥坚持道，“你别让我不守约。”
江潺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傍晚送她回去。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过年这几天忽然发现，姥姥会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照镜子——明明之前把老漆工们叫来那次，江潺特意拿了镜子给她照，她也摆摆手说不想照。
这件事情让她意识到，姥姥确实很在意自己在衰老这件事——或许在意的不是外貌，而是在别人眼中自己的样子。她愈发觉得蒋宁屿上次说的没错，姥姥一生要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成为别人眼中的累赘。
想通这一点，她就不强求姥姥一直待在家里了。既然她在疗养院里待得愉快，那就随她吧，江潺觉得别的都不重要，姥姥只要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姥姥一回疗养院，年味儿就彻底散了。
江潺在社交平台和视频网站上都开了账号，把自己以往做的漆器拍了照片发布上去，倒是渐渐有了几十个粉丝，但大多数也不知是活人还是僵尸粉，每条微博只偶尔有零星的评论和点赞。
她拍视频时总是一个人，蒋宁屿过来时会帮她拍一些远景，起初她让蒋宁屿用她的手机来拍，但蒋宁屿说他用自己的，这样多个机位会多点选择。
自打她开始运营社交账号之后，他就隔三差五地买些单反相机、摄像机之类的设备过来，说这样照片和视频的质量看起来会更好一点。
三月份的一天，蒋宁屿去江潺那里时，见她正蹲在地上拆快递。
那是一套十二生肖的国风拟人摆件，做得极其精美，以人脸上的半边兽形面具做生肖区分。十二个生肖的女子惟妙惟肖，风格各异，有华丽的冷酷的妖艳的也有活泼灵动的……
“什么时候做的？”蒋宁屿半蹲下来，拿起其中一个摆件看着。
“差不多一年以前吧，”江潺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之前施谦就是从日本的一个漆器赏上看到了我的作品，所以才来联系我，有了后续的合作。”
“就是这套作品？”
“嗯，现在那个漆器赏结束了，主办方就把作品寄了回来。”
如今素梵也结束了，再看到这套作品，难免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蒋宁屿一个个拿起来端量，难怪施谦当时会想方设法联系到这套漆器的设计师，也会那么快就做出决定跟江潺推出“素梵”这个子品牌，这套摆件不管从构思、设计还是做工上，都称得上“惊艳”二字。
“是不同的胎体吗？”蒋宁屿察觉到每个摆件的重量似乎都不太一样。
“对，当时是想尝试不同材料和大漆的结合，所以就定制了不同的胎体，木胎、瓷胎、陶胎、琉璃胎……”江潺的手指点过每一个摆件，跟他说着，“其实工艺也做了不一样的尝试，能看出来吗？”
“剔红、剔犀、描金时绘、螺钿嵌……还有别的吗，这里是戗金？”蒋宁屿指了指其中一个人偶上的面具。
“记得这么清楚，”江潺笑着抬眼看他，“不愧是天才小孩。”
“天天看着你做漆，怎么也记住了，”蒋宁屿也笑了笑，“而且我之前也做过，虽然做得不好。”
江潺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十七岁的生日礼物，那个骑着长颈鹿、披着红披风的小女孩——这些年她一直带在身边，回来之后就摆在了工作台上，跟她其他做得很满意的摆件放在一起。
“做得挺好的啊……”她嘀咕着，“你们学霸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谦虚。”
这套十二生肖大漆摆件是江潺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如今又回到了她手里，她把它们细细擦拭一遍，用相机依次拍了照片，最后又拍了一张合影，将它们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本以为这条微博会跟之前那些发过的一样，鲜少有人问津，所以上传之后她就没管过。没想到几天后在蒋宁屿的提醒下打开微博，消息界面竟然全都是“99+”的提示，以至于她愣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点开一开，所有的转评赞都来自那条“十二生肖大漆摆件”的微博，先是闫小烛转发了，随后又有不少大v博主进行了套转，到她登陆这会儿，转发和评论已经破了五千，点赞数更是达到了上万——
“也太帅了！！！”
“第一次见到把十二生肖拟人做得这么酷的……”
“能买吗能买吗三秒内我需要获得店铺链接！！”<
“一眼看上了猪猪女孩，也太萌了吧……”
“去年在日本的漆器赏上见过这一套，觉得设计师肯定是个妙人，没想到今天就在微博上刷到了……好美好美。”
“居然是用大漆做的，omg这要做多久……”
“大漆是什么啊，就是喷漆的吗？”
……
江潺划动着屏幕浏览评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这套摆件会吸引这么多人过来，连带着她的微博粉丝数也跟着破了千。
她趁热打铁，很快熬夜做了一张介绍大漆工艺的长图出来，原本以为借着上一条微博的流量，会有不少人对大漆感兴趣，可惜这条长图发出之后，数据却不太理想，只有几十个转发和评论。
这套摆件为什么会忽然吸引了这么多流量？江潺自己分析原因，首先肯定离不开闫小烛和其他大v的转发，更重要的是，十二生肖是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元素，而这套摆件的构思和造型，又跟传统的十二生肖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感，在认知和视觉上形成了一定的冲击力，所以才会吸引这么多人过来……
蒋宁屿傍晚过来，见江潺坐在工作台后面，罕见地没做漆，而是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停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想什么呢？”他走过去，把带过来的饭放到工作台上。
“想接下来发什么才能延续上一条的流量……”江潺抬起头，“你说我是不是太急躁了，一条微博凑巧有了流量，就想着每一条都能这样就好了……”
“挺正常的，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受到更多关注吧。”蒋宁屿坐到她对面，“况且有越多这样的微博，才会有越多的人愿意关注大漆。你看你新发的那条，虽然数据比不上十二生肖那条，但也比之前发的好太多了，评论里有不少人都在讨论大漆。”
江潺“嗯”了一声，心里确实也是这样想的。看到有很多之前对大漆闻所未闻的人，因为自己的微博而对此产生兴趣，她心里会有一种成就感涌上来。
“那有想法了吗，”蒋宁屿问，“接下来打算发什么？”
“还没想好，这几年做的东西还是更偏实用性的，也就这套十二生肖摆件是走创意和视觉路线的。”江潺蹙了蹙眉，“评论和私信倒是有不少建议，有说想看我做动漫人物的，还有私信说想定制游戏里的人物……”
“那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