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抢校服”这件事之前,江潺颇喜欢跟尤超和张远峥他们对着干,觉得与人斗其乐无穷,她就要见招拆招。但不知为什么,这件事发生之后,她忽然觉得这么做好没意思,甚至不想朝他们这个小团体看过去一眼。
而尤超和张远峥不知为什么,那一阵子居然也消停下来,没再来找她的茬。
更奇怪的是冯奕青,有一次江潺没注意自己的橡皮滚落到了地上,冯奕青路过时居然弯腰帮她捡了起来,然后没说什么就走了过去。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一次,有一节美术课,江潺有一支彩笔没水了,她转身跟周围同学借,但她的那支彩笔颜色不太常见,所以问了一圈也没能借到,正当她要放弃了打算换个颜色时,后排忽然传来了一支同色的彩笔,说是冯奕青的。
江潺朝冯奕青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却发现她低着头画画,并没有朝她看过来。
“她是什么意思,”季霜看了一眼江潺手上的彩笔,“跟你示好吗?”
江潺也不知道冯奕青是什么意思,但她忽然想到了那天从后排传来的那个卫生巾,那又是谁传过来的?
见她没应声,过了一会儿季霜又问:“如果冯奕青要来跟你成为朋友,你会答应吗?”
“不会吧。”江潺回过神,把那支彩笔又递给了传过来的同学,转过头说,“不用了,帮我跟她说谢谢。”
季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怔了一下才问:“为什么?”
江潺从彩笔盒里挑了个相近的颜色,在纸上试着色:“答案不就在你脸上写着嘛。”
“什么答案?”季霜没明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潺侧过身,拿着手里的画笔在她脸上隔空一下下点着,语气也是一字一顿的,像是真的在逐字阅读:“不要跟她成为朋友,不然我会很难过。”她放下画笔,煞有介事地说,“就是这么写的啊。”
季霜噗嗤笑出声,倾过身抱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同桌你怎么这么好啊。”
夏天带着高温热气腾腾地到来了。
六年级的期末考试,蒋宁屿毫无悬念地又考了班里第一。
那天下午离校时,班里有女生抱在一起哭了,还有男生约好暑假一起出去踢球,蒋宁屿沉默地将桌洞里的课本装进书包,对即将彻底离开的这所学校毫无留恋。
课本和练习册全部拿出来,他这才发现桌洞最里面有一个淡粉色的信封。
他把信封拿起来,看到正面的四个字写着“蒋宁屿收”,是很秀气的字体。然而还没来得及打开,旁边男生就伸来一只手将信封抢了过去:“哎,情书?谁写的?”
男生说完就举高了信封,嚷得全班都能听到:“谁给蒋宁屿写的情书啊?谁给——”
话没说完,他手里的信封就被蒋宁屿抽走了。
“关你什么事。”蒋宁屿的语气是冷的,看他的眼神也是冷的。
旁边自来熟的男生被这种像含着薄刃一般的眼神看着,一时噤了声。
蒋宁屿把信封扔进书包里,背到肩上走出了教室,没管身后的人说了什么。他穿过走廊走下楼梯,从五楼走到三楼时,有女生在后面叫他的名字——“蒋宁屿,蒋宁屿!”
他回过头,看到班里一个坐在他前面两排的女生,此刻停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
“蒋宁屿,”女生看着他说,“班主任说现在还不能走,他一会儿还有事情要说。”
“我知道。”蒋宁屿说。但他不觉得现在走有什么问题,班主任无非是要叮嘱他们暑假不能下河下海之类说了很多遍的事情,再或者就是让他们买学校要求推销的电影票。见女生有些怔怔的,像是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女生摇了摇头,楼上传来其他女生的声音,刻意放低的:“学校,学校!”
“哦,”女生被提醒后,才想起来问,“你会去哪个中学,实验,一中,还是二中?”
“实验。”蒋宁屿说完,楼上传来几个女生雀跃的低语。
“那我们还会在一个学校哎。”面前的女生朝他露出笑容,“那……开学见。”
蒋宁屿“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继续走下楼。
今天离校早,蒋宁屿回家时,宋郁芝还没下班。蒋天炀召集了一大帮朋友来家里,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录像带。
蒋天炀开学后即将升初三,成绩始终稳定在班里倒数三名内。一年前蒋宁屿跳级后,家里最不高兴的人就是哥哥蒋天炀——他原本就成绩差劲,这下被蒋宁屿衬得更明显了。
宋郁芝每每看着蒋天炀的成绩单,少不了对着他一顿数落,不时拿蒋宁屿跟他对比。她想不通自己跟蒋言彰都是大学生,当初都算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怎么会生出这么不成器的孩子。
蒋宁屿推开门,屋里几个人齐刷刷回过头看向他,眼神里是清一色的惊恐。
在看清进来的人之后,他们显然松了口气,蒋天炀骂了一句:“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我妈回来了。”
“我也以为呢,”另一人接上话,“魂都吓飞了。”
“吓得我都痿了。”这人说完,屋里一片笑声。
蒋宁屿沉默地在玄关处换拖鞋,听到电视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响。
他换好鞋,直起身时不明所以地朝电视屏幕看过去一眼,居然看到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抱在一起,那画面带着直白的视觉冲击力,发出的声音也不堪入耳。
屋里有人不怀好意地回头看向他:“弟弟要不要一起来看?”
“他能看懂个毛啊,”蒋天炀骂骂咧咧地说,“书呆子一个,毛都没长齐。”
屋里顿时又是一片哄笑。
蒋宁屿默不作声地经过他们,径自拎着书包走上楼。他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塞上耳机,把屋外传来的声音隔绝在外,将书包里的课本整理到书柜上。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个淡粉色的信封,他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信纸。信的内容不长,字迹很整洁,最后两行写着:蒋宁屿,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这是蒋宁屿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但他没看太久,很快就将其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然后夹到了旧课本里束之高阁。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蒋宁屿告诉宋郁芝他会去朋友家住一段时间,宋郁芝跟往常一样,没多问就很快答应下来,又叮嘱他有事随时给自己打电话。
蒋宁屿出门时,蒋天炀在背后叫住他,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问:“你又要去那个女的家里啊?”见蒋宁屿不搭理自己,他又探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句:“她家没人啊?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有病吗?”蒋宁屿冷冷看着他,第一次用这种厌恶而冷硬的语气跟蒋天炀说话,“少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