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翌日一大早,江潺还在被窝里做梦就被姥姥叫醒了。
“还去不去赶集了?”姥姥推门走进来,一嗓门喊破她的美梦。
江潺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去”。
“快点洗脸刷牙,”姥姥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放到她床上,“今天天冷,穿多点。”
“嗯。”江潺闭着眼睛穿衣服,高领毛衣卡住了脑袋,半天下不来,卡得快要背过气去,姥姥一使劲,帮她用力拽了下来。她终于透过气来,大喘了几口气才接着穿袖子。
洗脸、刷牙、梳头发,江潺好奇地看着昨天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小孩。
蒋宁屿穿着姥姥从隔壁借来的杜皓的旧衣服,跟昨晚那样安静地坐在床沿发呆,看起来像个真人娃娃似的。
明明胳膊肘和腿弯处都打了补丁,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城里的小孩。
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这效果怎么就……那词怎么说来着,江潺一边洗掉嘴边的牙膏泡沫一边想,对,天壤之别。
还有小疤……小疤趴在蒋宁屿的腿上,眯着眼睛,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只识好赖的小猫居然只过了一晚就叛变了。
姥姥在院子里扫完了雪,把扫帚倚到墙根上,冲着屋里催了句:“好了没?”
“好了好了!”江潺蹲在地上,一边系鞋带一边应着。
姥姥走进屋,伸手在蒋宁屿额头上摸了一下,说了句“没烧”,然后给蒋宁屿穿上了杜皓的旧棉衣,又给他戴上了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蒋宁屿被裹得像个球,这下一点城里小孩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另一个球江潺在旁边噗嗤笑出了声。
外面银装素裹,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堆了厚厚一层雪,看着像松软的蛋糕。
路上都是雪,自行车不好骑,姥姥赶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她今天要送去城里的包裹,让脚扭伤没法下地走路的蒋宁屿坐在车后座上,一行三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杜皓跟他爸杜叔叔在门口扫雪——准确地说,是他爸在扫雪,他在旁边捣乱。
江潺刚跟杜叔叔打了声招呼,一旁的杜皓就唱起来了:“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江潺冲他招手:“八戒快来,就差你了!”
镇上的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这才早上八点多,道路两边的摊位已经摆满了,赶着车的提着篮子的行人络绎不绝,每个人的手里都不空着。
江潺攥着姥姥给的五块钱走在最前面,这看看那瞧瞧,一路上嘴没闲着,光顾着吃了。
刚出锅的油炸糕油润酥脆,咬一口,里面甜滋滋的白糖馅爆出来,烫得舌尖发麻。
江潺捧着油炸糕去买豆浆,一口油炸糕一口豆浆,中间再吃一口糖葫芦。一边吃,还一边东张西望地瞧着各种小玩意儿。
等到把所有摊位逛了一遍,她才转回去找姥姥。
回去的路上又看见杜皓了,那么大个人了,还坐在他爸肩膀上摇头晃脑的。他也吃着油炸糕呢,一只手抱着他爸的脖子,另一只手往嘴里送,刚一咬,里面的馅从嘴角呲出来,差点没滴他爸头上。
旁边的林阿姨举着手绢给他擦嘴,嫌弃道:“真埋汰。”
江潺也朝他做鬼脸:“真埋汰。”
不远处,姥姥赶着自行车,路过一个包子的摊位,她问蒋宁屿:“包子吃不吃?”
蒋宁屿摇摇头。
又路过一个卖茶叶蛋的摊位,她又问:“茶叶蛋吃不吃?”
蒋宁屿又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
蒋宁屿还是摇头。
但如果说他对这集一点不感兴趣,那显然也不是,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路看过来,满是新奇之色。
他什么都摇头,姥姥就不再问他了,从前面的摊位上买了豆浆和油炸糕塞到他手里,见他又要摇头,姥姥不由分说地催道:“买都买了,快吃。”
他刚摇过去的头又摇了回来,乖乖接过油条豆浆,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江潺喝光了最后一口豆浆,心里再次想,城里小孩到底是吃过多少好东西啊。
集赶完了,姥姥领着江潺和蒋宁屿在路边等公交车。风不算大,但凉得刺骨,见缝插针地往衣服里钻。
街边小商店的门从里面推开了,店里的老板娘探出头:“梁婶,进来等吧,外面这么冷!”
——姥姥姓梁,叫梁翠声,镇上的人都叫她梁婶。
姥姥一手抱着蒋宁屿,另一手拎着包裹,领着江潺进了店,老板娘对着江潺夸了句“小姑娘越长大越出挑了”,又好奇地瞅着蒋宁屿,“这是哪家孩子啊?”
“一个城里小孩,走丢了,”姥姥把蒋宁屿放到椅子上,“我正好去城里送东西,把他捎回去。”
“又去城里送东西啊,”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兴致勃勃地,“这次是什么好东西,能看看吗?”
姥姥把布包放到柜台上,打开包裹,露出里面花瓣形状的首饰盒。
黝黑的漆面上镶着亮闪闪的螺钿,微微一动,螺钿上好似有光流淌。
“哎呦,真漂亮!”老板娘赞叹出声,又问,“挺贵的吧?”
“不便宜。”姥姥笑了笑,“这一个首饰盒子得做三四个月呢。”
“也就结婚才能用得起了,”老板娘试图打开抽屉,去抽不出来,“这怎么开的?”
姥姥伸手握住最上面花瓣形状的板子,轻轻一转,藏在中间的五个圆形小盒子就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