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回到酒店，江潺让蒋宁屿先回房间，她要去隔壁看看姥姥。

提前跟前台要了他们这几间房间的备用房卡，刷卡推开门，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姥姥床前，想确认她有没有睡着。

“回来了啊？”没想到姥姥睁开眼看向她，出声道，“把小霜她们都送回去了？”

“对呀，”江潺侧过身坐到床边，“你怎么还没睡着？”

“刚躺下，哪有那么快就睡着。”姥姥抬起手，摸索着要开床头灯。

江潺说“我来”，探过身按下开关，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姥姥白天梳的盘发已经散开了，但她看起来还是比以前状态好很多，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姥姥，”她微微俯下身问，“你今天开心吗？”

“都在省博开漆器展了，还能不开心吗？”姥姥说话的语速很慢，但听起来心情很好，“这一年都得是开心的，下一年也开心。”

江潺笑起来，看着她说：“那我再跟你说一件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啊？”

虽然房间里没别人，但她还是探过身附在姥姥身旁，就好像跟她说悄悄话一样：“我跟蒋宁屿在一起了。”

她说完，有些忐忑姥姥会是什么反应，但姥姥立刻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哎哟，终于舍得告诉我了啊……”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江潺稍稍抬起手，“是不是林阿姨跟你说什么了？”

“还用你林阿姨说，”姥姥笑了一声，“你们俩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

“哦……”江潺撇撇嘴，心道她还想着等过年再跟姥姥说，选择在今晚告诉她，不过也是因为刚刚回酒店的这段路上有些冲动，想着还是早点告诉吧，正好凑个双喜临门，没想到姥姥居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哎呀，小屿这孩子，多早就开始对你有意思了啊……”姥姥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胳膊，是温暖又有些粗糙的触感，她听起来有些感慨，“那不得有十几年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听她这么说，江潺更讶异了。

“不是说了，你们俩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姥姥笑呵呵的，“你嘛，我是没看出来，高中的时候不还跟你们那个班长，叫什么来着，早忘了，你说说小屿那时候得是什么想法啊……”

江潺简直感到惊奇，没想到她居然心里门清：“那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啊？”

“我说什么啊，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关我一个老太太什么事，我才不操这份闲心。”

本以为这消息说出来会让姥姥惊讶一把，江潺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姥姥的观察力惊到了。

“不说了，”姥姥拍拍她，“困了，睡觉了。”

“哦……那你快睡，”江潺起身，帮她关了床头灯，“我陪你睡着了再走。”

姥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也困了，灯一关，没几秒就听见她的呼吸声渐渐变沉了。

“对了潺潺，”黑暗里她忽然又出声，声音沉沉的，“这次回去，我回家住一阵子，回来之后还没在家里正经住过……”

“好啊好啊，”江潺立刻应下来，“我就说你早该回家住了嘛。”

她当然求之不得，刚从上海回来那阵子其实就想让姥姥在家住，但姥姥不同意，非要去疗养院，那会儿蒋宁屿还跟她说，等之后姥姥慢慢调整好状态，他们再劝劝她，说不定她就同意了。没想到不用他们来劝，她就主动提出要回家住了。

江潺听着姥姥的呼吸逐渐变缓变沉，陷入了睡眠，抑制住开心的心情，放轻动作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昨天是跟蒋宁屿分开睡的，因为怕被姥姥发现，但今天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江潺从兜里找出蒋宁屿房间的备用房卡，推开门，蒋宁屿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

“今晚还要工作吗？”江潺走过去，看着他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

“不用，等你的时候随便处理了一点。”蒋宁屿握着鼠标，把桌面上的程序保存关闭，“姥姥睡着了吗？”

“刚睡着，”她被他搂着腰坐到腿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笑弯的眼睛看着他，“蒋宁屿，我刚刚跟姥姥说我们在一起了。”

“这么突然，”蒋宁屿有些意外，“那姥姥什么反应？”

“毫无反应，她居然早就猜到了！”

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生动极了，他抬起头吻一下她，笑着说“是吗”。

“你怎么也不惊讶，”江潺看着他，“难不成你也早就猜到姥姥猜到了？”

她说得像一串绕口令，蒋宁屿又笑了一声：“算是吧。”

“那你猜到姥姥知道你初中就开始喜欢我了吗？”

这次明显看到蒋宁屿愣了一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江潺笑起来，抬手戳戳他的脸，“你这个天才小孩还是嫩了一点。对了，姥姥还说，这次回去之后要在家里住一阵子。”<

“终于同意了，”他笑着说，“是不是很开心？”

“好开心啊。”她笑着点头，发簪上的坠子跟着晃动，绿色的珠子反射着屋内细碎的灯光。

蒋宁屿看着她，知道她这一天里见过了很多重要的人，到现在才终于又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今天特别好看。”他低声说，抬手碰了碰她发簪上的坠子，这一天里无数次在不同的角度和距离看向她，她每一刻都明艳而生动，美得生机勃勃、大杀四方，但这么近距离地触碰，确实今天的头一次。

江潺微微低头，看着蒋宁屿黑沉沉的眼神里倒映着自己，她发簪的坠子一晃，他眼神里的光似乎也跟着晃动。

她俯下脸吻他，感觉到他的手指隔着裙子的绸缎轻轻抚过自己的腰，很快沉溺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之中。

在省城的医院陪着姥姥做过检查，然后她们就回到了临江镇。

省博的漆器展还在继续展出，而江潺又回到了工作坊继续自己的工作。姥姥很喜欢晒太阳，江潺就给她买了个摇椅，中午吃完饭就跟林阿姨一起扶着她坐到摇椅上，其他时间姥姥要么就自己听听戏，要么就跟老漆工们聊会儿天。

姥姥上了年纪，精力比不上从前，记忆力也跟每天的状态有很大关系，状态好的时候脑子很清楚，什么都记得，状态不好的时候就只记得最重要的那几件事。

她尤其喜欢跟别人聊起这次漆器展，逢人便要说一遍，有时候对着一个人重复好几遍，江潺就只能小声告诉对方，说姥姥现在记忆有些混乱，好在听她说话的人都是镇上的老邻居，大家都能理解，对姥姥很有耐心。

电视台几天之后又来进行了第二轮拍摄，见姥姥在家，想让她也上个镜。

江潺当然愿意，帮着去劝姥姥，但姥姥一听要上电视就很慌张，摆摆手说她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太了，怎么还能上电视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