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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迦南香(2)

22、迦南香(2)

第二下没什么缓冲地抽了下来,非常准确地落在同一个部位。冰冷而坚硬的戒尺,这种质感毫无缓和的余地。夏堇的肩膀逐渐收紧,喘息夹杂在声音里,变成了一丝丝的喑哑:“二。”第三下,白皙光洁的掌心里形成了一点很淡的红痕。这一次落下的戒尺却没有很快地擡起,夏堇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往内缩,握住了戒尺。她本能地擡起头,发现李溦也正看着她。他的眉头压低,眼梢被笼在那一点阴影之中,让他的神情与其说盛怒,更似一种陌生而罕见的严厉。他没有和她角力,戒尺下长长的穗子顺着手臂的弧度垂落下来,微微地摇晃。在沉默中,夏堇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几乎是咬着牙说:“……三。”眼眶里的酸涩越来越明显,但她非常坚决地把那一点即将溢出的水光忍了回去。李溦看了她半晌,忽然擡起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比起钳制,更像是轻轻握住了她的腕骨,而少女小臂原来那点微不可觉的颤抖瞬间停住了。然后,他松开了手,用掌心托在了她手背的下面垫着。戒尺再次挥下,接连两声清脆的响。最后一下打完,李溦把木尺抛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丝帕,仿佛要给她擦擦眼睛,而夏堇已经径直冲向另一边,几乎是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地跑了。并不是因为被打了手心,这股毫无来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其实我也不是非得待在这里,”夏堇想,而这很快又演变为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难道我自己去外面就活不了吗?”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火把她的脑海烧得一团乱,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行装都已经要打好一半了。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现成的银票,但值钱的东西很多,总能当出路费来。夏堇提着包袱就走,这时才发现屏风上正映着一个修长的影子。李溦静静站在门边,问:“你要去哪儿?”她说:“不知道,但是不用你管。”夏堇是想说得很镇定,但是脱口的时候还是藏不住哭腔,她并不想显得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于是吸了吸鼻子,竭力把那点眼泪忍回去,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我总有地方可去…

第二下没什么缓冲地抽了下来,非常准确地落在同一个部位。

冰冷而坚硬的戒尺,这种质感毫无缓和的余地。夏堇的肩膀逐渐收紧,喘息夹杂在声音里,变成了一丝丝的喑哑:“二。”

第三下,白皙光洁的掌心里形成了一点很淡的红痕。

这一次落下的戒尺却没有很快地擡起,夏堇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往内缩,握住了戒尺。

她本能地擡起头,发现李溦也正看着她。他的眉头压低,眼梢被笼在那一点阴影之中,让他的神情与其说盛怒,更似一种陌生而罕见的严厉。

他没有和她角力,戒尺下长长的穗子顺着手臂的弧度垂落下来,微微地摇晃。在沉默中,夏堇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几乎是咬着牙说:“……三。”

眼眶里的酸涩越来越明显,但她非常坚决地把那一点即将溢出的水光忍了回去。

李溦看了她半晌,忽然擡起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比起钳制,更像是轻轻握住了她的腕骨,而少女小臂原来那点微不可觉的颤抖瞬间停住了。然后,他松开了手,用掌心托在了她手背的下面垫着。

戒尺再次挥下,接连两声清脆的响。

最后一下打完,李溦把木尺抛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丝帕,仿佛要给她擦擦眼睛,而夏堇已经径直冲向另一边,几乎是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地跑了。

并不是因为被打了手心,这股毫无来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其实我也不是非得待在这里,”夏堇想,而这很快又演变为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难道我自己去外面就活不了吗?”

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火把她的脑海烧得一团乱,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行装都已经要打好一半了。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现成的银票,但值钱的东西很多,总能当出路费来。

夏堇提着包袱就走,这时才发现屏风上正映着一个修长的影子。

李溦静静站在门边,问:“你要去哪儿?”

她说:“不知道,但是不用你管。”

夏堇是想说得很镇定,但是脱口的时候还是藏不住哭腔,她并不想显得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于是吸了吸鼻子,竭力把那点眼泪忍回去,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我总有地方可去!”

她说完就径直往外走,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似的。李溦重复道:“外面这么冷,你要去哪儿?”

不说还好,这时夏堇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那件鹤氅。

衣服的质地光滑而沉重,像一只温暖的茧似的将她牢牢裹在里面。她想把它扯下来,然而还没拽掉,一股力道已经将她按进臂弯之间,李溦用左手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房间,将她放到椅子上,自己则半跪下来,与她平视。

她已经长到他下巴那么高了,不像从前可以坐在手臂上,但是现在眼眶很红,几缕有些狼狈的碎发沾在额边,和小时候又没什么分别。

李溦没有立刻说话。

他极其缓慢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暖而干燥的掌心,拂过她酸涩发烫的眼角,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抚过头顶。沉甸甸的,不像是安抚,倒好像带着某种郑重的意味。

少女紧绷得像一张弓的肩颈,好像在不由自主地一寸寸松懈软化下来,只剩下胸口还堵着一团又酸又胀的气,让她呼吸不畅。

他微微垂着头,托着她那只挨过戒尺的手掌,摊平展开,然后一下下轻柔地揉捏着她手心的劳宫xue。

这只右手根本使不上一点劲力,她只要用一点力气就可以挣开,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啪燃烧的声响。

“别生师父的气了,好不好?”李溦轻声说,“你知道撞见你时我是什么心情?我不能想象——”

夏堇的肩膀动了动:“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我只是想再多对你……可是那一点残余的怒火,终究不足以让她把这些宣之于口。

“对不起,”李溦的指腹在她的掌心里轻轻摩挲,那点红痕逐渐淡得看不清了,“我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的理由,无忧,将来会有一天……”

那一天的最后,她吸着气,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那件昂贵的里衣上,而出走的事情到底是无疾而终了。

现在再回想,能记起的好像只有他衣襟上那一点迦南香的气味。

那一点清冽沉静的气息,多年之后仿佛依然徘徊在鼻尖,像一张无形的、温柔的网。

而当她擡起头时,虚空之中,那双熟悉的眼睛仿佛还在凝视着她,里面仿佛满溢出某种情绪,而当她想要看得更清晰时,那个影子却在逐渐淡化远去。

“不要走,”她想,就像无数个梦里一样,几乎脱口而出,“不要走——”

世上真有鬼魂吗?

如果人死后当真有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不肯让我再看你一眼?

你就这么恨我吗?

两年里,她从没有得到过一句回答,而那个影子也逐渐消散了,归于无法触及的虚无。

夏堇蓦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沉的寂静,蜡烛已经燃尽了,那一点熟悉的香气在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她剧烈地喘息着,翻身爬起,过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床头放着一截乌黑的迦南香木。

这种来自暹罗的香料极其名贵,有安神清心的效果,每年进贡的数量极其稀少,除了天家,只有极少数的大臣能分到一些,李溦的身上就常年戴着这种香囊。

在室内用迦南香木来熏香,算是非常奢侈的用法了,如果是在京城,甚至可能会被弹劾僭越,只不过云南毕竟距离京城太远了,也没那么多讲究。

程妙真确实是把他们当作贵客。

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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