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金楼白象
第二卷·金楼白象
从大理一路东行,路上马帮脚夫来往不绝。里面商贩方言各异,还有许多异族面孔。夏堇能认出白人、彜人和傣人。一日在路边茶棚歇脚,见不远处正坐着几个商贩,皮肤微黑,身材相较矮瘦,衣着也很奇异,像用一条长长的、金色的布绕在身上,围成裙子。他们正叽里咕噜地交谈着什么,夏堇竖着耳朵听了片刻,说的也不像汉话。昙鸾在云南待的时日比她久许多,悄声介绍道:“那是缅人。”夏堇好奇道:“缅人?之前在大理怎么没瞧见过?”和尚于是换上一副很生硬的腔调,试探性地与他们攀谈了几句。原来近年来,缅甸东吁王朝与大明交恶,连带着掸邦的几个宣慰司都打得不可开交。直到最近才难得消停了些,这些缅人商贩于是赶紧抓住机会北上,要卖掉积压的货物。五月正是商队最繁忙的时候,缅人们喝了水,也不多歇,便匆匆上路了。他们走后,夏堇奇道:“你怎么会说缅人的话?”昙鸾赧然摸着脑袋:“缅甸上座部佛教积淀深厚,有许多珍贵经文,比如《贝叶经》,原典都是用缅语所写。滞留大理这些日子,小僧闲暇时就一直在修习梵语和缅语。”他二人坐在一处说了半晌,陆离光这时正抄着手从茶棚外转回来,夏堇微笑道:“我刚和昙鸾讨教了几句,你想不想学缅语里怎么骂人?”陆离光一听就来了兴趣。少女意味深长招了招手,他凑近了些,只听夏堇字正腔圆道:“突-厄-斤’(朋友)。”“这什么意思?”夏堇道:“狗东西。”见他念念有词,显然在认真记诵,夏堇悠悠道:“要是骂了这个还不解气呢,可以说‘接-租-巴’(谢谢)。”“这个是什么?”夏堇道:“天杀的狗东西。”陆离光学会这两句话之后,可能一直很想有个施展的机会,但直走了三四日,他们也没再遇到过缅人商队。三个人上路,行李毕竟比独行时要多些。夏堇本来想买一头骡子,但现在正是商队最忙的时候,能驮货的牲畜比平时要贵上两倍不止,她有点肉疼,只好暂时作罢,让陆教主自己扛…
从大理一路东行,路上马帮脚夫来往不绝。里面商贩方言各异,还有许多异族面孔。
夏堇能认出白人、彜人和傣人。一日在路边茶棚歇脚,见不远处正坐着几个商贩,皮肤微黑,身材相较矮瘦,衣着也很奇异,像用一条长长的、金色的布绕在身上,围成裙子。
他们正叽里咕噜地交谈着什么,夏堇竖着耳朵听了片刻,说的也不像汉话。
昙鸾在云南待的时日比她久许多,悄声介绍道:“那是缅人。”
夏堇好奇道:“缅人?之前在大理怎么没瞧见过?”
和尚于是换上一副很生硬的腔调,试探性地与他们攀谈了几句。
原来近年来,缅甸东吁王朝与大明交恶,连带着掸邦的几个宣慰司都打得不可开交。直到最近才难得消停了些,这些缅人商贩于是赶紧抓住机会北上,要卖掉积压的货物。
五月正是商队最繁忙的时候,缅人们喝了水,也不多歇,便匆匆上路了。他们走后,夏堇奇道:“你怎么会说缅人的话?”
昙鸾赧然摸着脑袋:“缅甸上座部佛教积淀深厚,有许多珍贵经文,比如《贝叶经》,原典都是用缅语所写。滞留大理这些日子,小僧闲暇时就一直在修习梵语和缅语。”
他二人坐在一处说了半晌,陆离光这时正抄着手从茶棚外转回来,夏堇微笑道:“我刚和昙鸾讨教了几句,你想不想学缅语里怎么骂人?”
陆离光一听就来了兴趣。少女意味深长招了招手,他凑近了些,只听夏堇字正腔圆道:“突-厄-斤’(朋友)。”
“这什么意思?”
夏堇道:“狗东西。”
见他念念有词,显然在认真记诵,夏堇悠悠道:“要是骂了这个还不解气呢,可以说‘接-租-巴’(谢谢)。”
“这个是什么?”
夏堇道:“天杀的狗东西。”
陆离光学会这两句话之后,可能一直很想有个施展的机会,但直走了三四日,他们也没再遇到过缅人商队。
三个人上路,行李毕竟比独行时要多些。夏堇本来想买一头骡子,但现在正是商队最忙的时候,能驮货的牲畜比平时要贵上两倍不止,她有点肉疼,只好暂时作罢,让陆教主自己扛着他的金缕玉衣。
和传说中滇西南的乱象相比,云南腹地非常宁静。夏日气候宜人,也不像火炉似的炙烤。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路走走停停,竟然不觉疲惫。
和尚慢吞吞地感慨道:“小僧当年一路走来云南,其实旅途中翻山涉水倒是次要,最担心的就是山匪路霸。如果遇上劫道,那当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能与二位相伴,当真幸甚至哉。佛法有云:……”
他之前的木鱼被陆离光给敲裂了,而此人缺德带冒烟,一路上和尚一表现出要念经的势头,他就从路边折根空心草秆一阵猛吹,那呕哑嘲哳的怪声,直把夏堇吹得脑瓜子嗡嗡响。
这日翻过一座小山,路边有乡民挑着担卖果子。夏堇驻足买了几只,听他们说起,不远处有一处寒潭瀑布,景观极为难得,从潭里还能捞出美味的无刺银鱼。
行得几里,果然见峭壁边,一条几丈高的瀑布正直坠而下,水沫飞溅,仿佛连续不断的落雷,下面积出一汪碧绿的水潭。
山坡上有一道石阶,通往瀑布的顶端,陆离光三两下窜了上去。
夏堇用斗笠遮着太阳往上瞧,只见他纵身从瀑布顶跃下,在空中很轻盈地一转,身体直插入水,像只鹤似的。
他坠入水潭之后就没浮上来,周围水声隆隆,夏堇双手拢在嘴边,喊道:“喂?”
半晌一只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陆教主抖了抖长发,兴高采烈道:“好玩得很,你们也上去瞧瞧!”
另两人被他说动,可是爬上崖顶才发现,这里离水面少说也有三丈。陆离光跳时身轻如燕,显得简单至极,可轮到自己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昙鸾往下一瞧,腿肚子就不由自主地有点哆嗦。
他本来就有点恐高,朝底下瞧了半天不敢挪窝。陆离光先不耐烦了:“等什么呢,快跳啊!”
昙鸾无助地回头看他,希望武功高强的同伴能伸出援手,帮他原路返回。
而陆离光和颜悦色地一笑,然后一脚就把他给踹了下去。
和尚大叫着拍进水里,那声音宛如一声炸雷。夏堇脸上不动,脚尖却很谨慎地往回缩了一下。
陆离光朝她转过身来,四目对视,夏堇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陆兄,我想了一下,我毕竟是女子,和你们戏水实在是多有不——”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陆离光恶笑一声,突然朝她一伸手,仿佛要把她推下去。夏堇本能地一闪,身体陡然失衡,脚下一空,就这样朝水面直坠了下去。
空中的风抖开衣摆和发丝,在失重与急速下落的刺激下,她不由得尖叫出声,想在空中调整身形,却也来不及了,清凉剔透的潭水猛然没顶。
夏堇划着水游出水面,刚要上岸,就见始作俑者正蹲在岸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夏堇抹了把脸上的水,用词不由得稍微直接了些:“你看什么?”
陆离光想盯着人看的时候从没有一点掩饰,那双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闪烁的光泽不像是促狭,倒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倏地逼近了些。
夏堇本能地想后退一步,只是此刻半个人还在水里,差点往后仰倒,脊骨登时一麻。
陆离光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我还想呢,女人骨架细,练轻功本来得天独厚,你怎么能学成这样?”他说,“现在明白了,就是该打基础的时候下不了狠心,早这么吓几回就练出来了。”
夏堇:“……”
这样跳过一次,昙鸾就宁死也不肯上去第二回了,只赤脚踩在岸边水浅的地方,捞里头的银鱼。
潭中的鱼果然少刺,烤熟之后无需什么佐料调味,简直鲜掉舌头。吃完鱼,湿透的里衣差不多也被山风自然吹透了。
如此歇息半日,翻过山,官道上渐渐热闹了起来。除了长途跋涉的马帮商贩们,还有附近的乡民,队伍熙熙攘攘,人人都十分期盼地向远处眺望着。
云南最繁华的城镇——府治昆明,就在眼前了。
“小少爷,昆明城就要到了!”
一辆青幔的马车辘辘驶过,从外表看来相当低调,只有车辕上悬挂的木牌彰显着主人的京官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