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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行刚撂下电话,气笑了。
游艇上的那四位卖了个消息给她,想求个台阶下。莱佛士那夜过后,她们对那几位鸭子念念不忘,旁敲侧击只盼再相聚,也不知这男人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眼睛冷不防地扎在对面办公室的男人身上。
这一次,吸引她的不再是那张面皮。
他靠在椅子里,全神贯注翻阅文件,就像一坛老酒,初尝时入口太涩,眉蹙脸聚是常有的事,待细腻的汁液滑过喉咙,方能体会到其中的辛辣,一旦落到要害之处,便是反复滚烧,稍有不适还会刺激地咳嗽,喘息,上气不接下气,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跌宕起伏,却酣畅淋漓,最后酒坛子空空如也,耳鼻喉眼满是甘甜。
连声音里都带着醉意。
她手中捏着的钢笔没重量地撩拨空气。
紧接着她会忍不住想他酿造的过程,从原材料到制作手法,播种,生长,选材,发酵,过滤,调配,销售,经历过怎样的风霜年头,跋涉过多少山水,好不容易才落到伯乐手中。
供她观赏,任她品鉴,回味无穷。
真可惜她不是千杯不醉,夸张地说,她一杯就倒。
她太好奇了,以致于她不想让任何人先她一步,发现他的妙处。
钢笔夹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又从中指巧妙地过渡到无名指,旋即灵活地在三指指尖优雅地旋转,笔的轨迹堪比无敌风火轮,脱了重力地转出模糊的影子。
他的手腕幽幽倾斜,笔在五个手指之间轻巧地轮回舞动,落到食指和拇指窝里,又逆时针在手背凸起的骨节上幽灵旋过,她稍稍错眼,笔匪夷所思地抛掷到空中,连笔尾的颤动都在默契配合,在一阵目眩神迷的旋转过后,精准地落回他掌心。
一切随性又随意,那只笔俨然成为他的玩具,他享受这种技巧带来的掌控感。成祖嘴角扬起轻笑。
啪地他将笔和文件放下,大步,径直,侵入她的领域。
白亦行醒过神来,手中的钢笔被拇指一弹,飞到空中,笨重地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他脚边。
白亦行手忙脚乱,一时猫背扒拉抽屉,一时假装在桌面找东找西。
不时又眼睛亮亮道:“你找我有事么?”
应该这样说,她清了清嗓子:“你来得正好,我找你有事。”
成祖没做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看了看,又严谨地摆放在她右手三分之二的距离,方便她取用。
就像他那样。
成祖瞧她:“你说。”
白亦行愣了两秒,才说:“asun那几个大股东用他们董事会成员的秘密跟我交换你手底那几位、男士。”
她尽量说得书面化,免得有朝一日面对鸭子的时候下不去嘴。
“她们要包月。”
成祖说:“不行。”
为什么到嘴边却没有脱口而出,白亦行想了想:“asun再难啃,申惠美也被我气病了。”
她还挺骄傲。
成祖却说:“光气病她有什么用,事情都没给你办好,你还为她们鞍前马后,那你成了什么?”
白亦行望着他,要是她听之任之,受人随意差遣,她就不是白亦行了,便道:“算了,没有她们我一样能把asun拆掉。”
成祖道:“这几个人都不是新市本地,不能长期逗留。他们嘴巴紧不代表那四位嘴巴紧,连出卖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等你将asun拆了,在线支付业务的股权架构也要好好调整一番。”
他说得平淡,却能明显感受到他言语间的鄙夷和嫌弃,肢体深入到认识共事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白亦行心里跳了跳,他是怎么看她的?
“申惠美和她们都是这圈内的老人了,”虽然很不想承认穆介之说得那句话,她还是说,“不做东家做西家吧,日后在新市也好相见。”
成祖嗯一声:“我做了份新股东激励计划书,发你邮箱了。”
白亦行立时点开邮箱,打开文档,鼠标快速滚动,不一会很意外地瞧瞧他,他已经想到拆分后的各项事宜了,似乎对她拿下asun很有信心,换句话说,他对她的决策几乎没有任何质疑,并完美配合,高效解决。
成祖:“你既然不想参与直接运营,必要的长期发展战略工作还是得准备到位。申惠美在这个领域也是头一份了,如果你能拿下,对你将来在高盛在新市都是助力有佳。”
白亦行不语,认同地点点头。
她又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成祖余光自查一遍,问句:“怎么了?”
白亦行反问:“成助理,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成祖费解地盯着她。
白亦行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瞧眼他领带的颜色,跟她衣服上的颜色总是一致。
白亦行擡手拨弄他的领带,“我喜欢这个颜色。”
他看像她的眼神,像是在回答:我更喜欢你不穿的颜色。
白润润,红彤彤。
没多久,申惠美的状态就好多了,不仅容光焕发,还有闲工夫置办一场投资者相看日活动。
她生病的那段时间,除了白妮提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花和水果来寒暄,病房里外只剩史尔杰女朋友鞍前马后。别说白亦行从未出现,就连媒体的影子也找不到一只。asun股价并没有因为她的病情而受到波动,申惠美看了眼正忙里忙外的史尔杰女朋友,忽然有点搞不明白白亦行的动机了。
会场内外群英荟萃,连史尔杰女朋友也一改往日清减的苦兮兮面容,换身粉红西服套装,半束起金发,涂了唇彩上了妆,倒是格外精神。
她对申惠美说:“申姐姐,名单上的人都来了。”
申惠美冲她一笑,还贴心地帮她整理领口规整的丝巾,歪了歪头道:“她白亦行越是想整死我,我偏不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