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桐海早在从入秋起就正式进入雨季。
刚下过一场小雨,乌云未散,地面湿漉,风从道路尽头吹来,又从路人周身掠过,留下残余潮湿的凉意。
往常这个时间这条路,安漾都是和周彻一起走,今天换了个人,心理落差太大,安漾丧丧的,不知道能和对方聊些什么。
在他以为这段路会结束在沉默中时,江樹却忽然语出惊人:“你和周彻分手了?”
安漾脚下一停,睁大眼睛错愕看向江樹,后者微微一哂,又两手一摊:“别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机会。”?!
又是一记惊雷,安漾甚至来不及反應:“什么机会?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周彻——”
反應过来了。
但是晚了。
要是江樹只是仅靠猜测在试探他,那么他已经露馅了。
不过江樹显然并不是猜测,他没有“果然如此”的反应,从容镇定回答安漾的问题:“他把你看得很紧。”
安漾听不明白:“看得很紧是什么意思?他从来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倒不是那个意思。”
江树无奈:“是他太早察觉到我的心思,记得医务室那次么,他甚至不许你把注意力分一点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对他讲述的事件记忆清晰,安漾也许会怀疑他经历的和自己经历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因为他所说的这些安漾完全没有意识。
“你的意思是周彻吃醋?”这是安漾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他不会的。”
江树:“你就这么笃定?”
安漾闷闷点头,这么久了,他从没有感受到周彻有任何类似吃醋的情绪,何况他们都不是真真正正在恋爱。
“也许他只是觉得我不像个好人。”
江树顿了顿,继而自嘲:“又也许他只是不想把负面情绪发散到你身上,才让你察觉不到。”
看安漾微微怔忪的表情,江树很轻地蹙了下眉头,片刻放开:“我是不是一不小心说了竞争对手的好话?”
安漾想摇头,又觉得很奇怪,就好像委婉承认了江树是自己的追求者。
他心里一直把对方当作德高望重可亲可敬的社长来着,太突然的身份轉换接受不来。
万幸笨拙的沉默不用维持很久,不够憋到气氛尴尬,住在另一个宿舍区的江树已经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江树临别时还跟他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让他考虑好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然后答复他,或许还有一些毛遂自荐的自夸……
安漾统统没听进去。
从江树说周彻在尽量避免把负面情绪发散到他身上时,他就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
这真的是周彻嗎?
第一时间发现潜在情敌,把他圈入可控的势力范围,不愿意他把注意力分到其他追求者身上。
江树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一会儿又變成林展诗的声音,说他在周彻面前最特别,只要有他在周彻就不会去注意别的任何人,一心一意都扑在他身上。
真的是这样嗎?
都说旁观者清,他们眼中的,是不是真的是他认知之外那个周彻?
他没有答案,呼吸却已经随着揣测中加快,复燃的火苗烧着胸膛,血液蒸出水汽从喉咙吐出来,他整个人變得轻飘飘,唯有脚步急切。
回到宿舍,陳观南在打游戏,艾飞在拖着陳观南打游戏。
周彻刚和合上柜门,听见声音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去了阳台。
安漾被那一眼勾住了心神,自动寻路就跟了过去。
陈观南注意到了,余光追随安漾直到消失,才伸头看了一眼,艾飞就只哇乱叫喊他:“怎么不动了好兄弟怎么不动了?!快快快冲团了!”
“……”陈观南极度无语地瞥他,放弃探寻真相,继续陪他打团。
当初怎么就觉得两个人有默契了呢,果然幻觉就在一瞬间。
周彻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砸进洗手池,水花溅在他衣摆上,也溅在紧随其后靠过来停在他旁边的安漾衣摆上。
像是才发现安漾的存在,周彻关了水,轉过头看他。
安漾回来路上几乎一路小跑,呼吸没有缓过来,没有给冲动预留降温的时间。
仅仅被周彻这样看着,他就已经丢盔卸甲,不经润色的话脱口而出:“江树看出来我们分手了。”
说完,他眼巴巴望着周彻。
江树和林展诗的话还在影响他的判断,他期望从周彻嘴里听见一个好听的回应。
也不要多好听,至少不要那么置身事外,让他知道他们的退回原点不是变成陌路人,让他知道周彻对他还有——
“他没有看出来。”
周彻淡淡开口,不带任何他所期待的情绪波动:“安漾,我们不算谈过恋爱。”
没有好听的回应,周彻甚至否定了他们曾经的关系。
安漾脸上属于期待的那抹光终于还是一点一点慢慢黯淡,直到被尴尬和难堪覆盖,变成有些迟钝的呆愣。
他因为自己冲动后的一败涂地显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