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黑红”
除夕“黑红”
我其实一点也不爱这个世界。
“爱”是一种很暴力的行为,它意味着你选择了某些东西,放弃了另一些东西。
我不爱这个世界,我只是恰好出生在这里。
可…当我傍晚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时,城市的落日和轮廓在我眼前展开,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这个世界有一小部分东西可以留住我。
人应该永远且唯一,无条件地爱自己。
2021年2月11日,黎镜。
“除夕快乐!”
“祝各位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牛气冲天!”
“全体起立!哞哞哞~”
……
楚尧一声牛叫,笑得黎镜莫名其妙在床上一脚踢开了被子。
咸鱼乐队的群聊里开始沸腾,一大早,她就被楼下“砰砰…嘣!”的鞭炮声吵醒。
东边炸一个,西边炸两个,远处炸一串,近处炸一窝。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成为苏陌的日子已有四个多月。洗漱的时候她还在想,当时坠崖之际自己早就没敢希望再见新一年的阳光了,没想到世事奇妙,生死难测,今天的阳光正好,不浓不淡。
前段时间,临姚举办了一届“年货会展”,全国天南海北的特产摊位云集,商品琳琅满目,正中刘秀娟下怀。
黎镜被她天天带着非要去那儿采买年货,少一天都不行。
五天前买耙耙柑,四天前买四川豆瓣酱,三天前买潮汕牛肉丸,前天买新疆红枣,昨天买福建姜母鸭…
大包复大包,天天都往家里进货。
今年过年刘秀娟没打算回老家,甚至提都没提过一嘴,好像千里之外的那个家从来不存在似的。
她没说,黎镜也没问。
刘秀娟说,好在应家母子过年要到国外去和应忱的爸爸、爷爷团聚,所以她这个保姆也放假了,也能有空陪陪自己的家人,母女俩高高兴兴地过了一场年!
黎镜这才反应过来,应忱不在临姚,楚尧他们也不在临姚,他们全都跑国外去了,临姚突然变得好冷清。
“小陌,今晚我们不在家做饭了,只有我们两个嘛,怪冷火息烟的,所以年夜饭咱们就出去外面吃,怎么样?”
“好啊。”
毫无逻辑的英国菜、东拼西凑的美国菜、为所欲为的澳洲菜、浓腻发昏的法国菜、不如直接喝口酱油的日本菜、厨师没长味蕾的韩国菜……
全扯淡!
黎镜对此毫无欲望,压根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
又是一年新的开始,全家团圆的日子。
黎家现在在吃年夜饭吗?黎先生喝沈女士举起刀叉时,有没有片刻想起自己?他们是不是又让厨师做了一大桌子菜撑场面?
黎曜从国外回来了吗?
黎曦又会不情不愿地在宴席上演奏小提琴吗?
没有了我的钢琴,谁来与你合奏?
还有小roy,应忱有没有把你一起带去国外过年?要知道往年黎镜都会特意为小金毛准备一份新年礼物的…
一月底,她又去白玉井找神婆阿姑,
阿姑守着一间小小的屋子,比不上写字楼里现代化的装修建设,与那些白领相比,却赚的盆满钵满。
只因那里依旧少不了忠实的信徒,有的来为自己病重的亲人求一条神明仁慈赐予的生路,有的来为自己的晦暗求一丝光明。
黎镜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她是来…求一条死路的。不,也不能说是死路,毕竟她早就死了,被困在这具躯壳里走不出来,她想求的是能够得以解脱的办法。
“阿姑,有没有办法能让苏陌回来?让她回到她自己的身体里,让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该去的地方是哪里?”阿姑问她。
黎镜一时语塞,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以前彤彤说过的话:
“老师,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在天堂,否则这辈子也不会遇到那么好的爸爸妈妈!”
“老师,你觉得你上辈子应该在哪儿?天堂还是地狱?”
那个时候,她为小女孩的童言童语感到好笑——要是彤彤说的是事实,那么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来自地狱吧,地狱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的上辈子?
黎镜不敢肯定有“天堂”、“地狱”的存在,她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
但是如果“天堂”和“地狱”都不存在的话,自己该去的地方…是哪儿?
她告诉阿姑:“也许是混沌、宇宙、粒子。”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说话太时髦喽,我听都没听过——”阿姑一个劲儿地笑话她。
“啧啧啧…人家想活的拼尽全力也没命活,你能活还存心找死…”阿姑扶了扶架在鼻梁上老花镜,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幽深,“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