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和航图

残骸和航图

黎明在天际涂抹开一片模糊的灰白，浓雾并未散去，反而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更加厚重粘稠，将整个世界包裹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岩石裂缝内，幸存者们东倒西歪，大多数人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后怕陷入了昏睡，偶尔被噩梦惊扰，发出断续的抽泣或呓语。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恐惧的味道。

迟旅没怎么睡着，一闭眼就是那双猩红的眼睛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原行动作利落地给自己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布条揭开时，那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皮肉外翻，边缘已经有些发黑，看得迟旅自己胳膊都跟着疼。

原行却只是皱了皱眉，从密封小袋里取出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沾了点珍贵的饮用水，仔细清理伤口，然后撒上一些之前收集的、碾碎的具有微弱止血效果的干燥苔藓，再用新的布条紧紧捆好。

整个过程他一声未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手稳得惊人。

“看够了没？”原行忽然头也不擡地开口，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沙哑，“再看要收费了。”

迟旅猛地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嘴硬道：“谁看你了？我是看……看外面天亮了没！”

原行低笑一声，包扎好伤口，活动了一下手臂，似乎感觉还行。

他站起身，走到被堵死的裂缝口，透过石缝小心地向外观察。

外面一片狼藉。

暗红色的血迹泼洒在黑色的礁石和沙地上，触目惊心。

那两位不幸的守夜人的残骸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被怪物拖走，还是……他不敢细想。

两只怪物的踪迹也消失了，只留下凌乱巨大的爪印通向丛林深处。

“暂时安全。”原行退回来说道，声音惊醒了浅眠的众人，“都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吃点东西。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听到要离开这个勉强提供了一夜庇护的裂缝，人们脸上再次浮现恐慌。

“还要出去？外面那些怪物……”

“就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吗？也许救援……”

“是啊，这里至少能挡住它们……”

“躲？”原行打断他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冷意，“躲到什么时候？等食物吃完？等水喝光？还是等下一波‘邻居’带着更多亲戚来串门？”

他指了指外面那些巨大的爪印，“这地方对它们来说，就像咱们家的后花园。留下来，就是等死。”

“想活命，就只能往前走。灯塔是系统给的目标，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不想走的，可以留下，我不强求。”

没有人说话。留下？独自面对那恐怖的怪物？没人有这个勇气。

最终，所有人都默默起身，整理着几乎不存在的行装，分食着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和所剩无几的水。

原行将迟旅叫到一边，递给他一小块用干净叶子包着的、烤得有些焦糊的肉。

是昨晚守夜时，他顺手从那只被刺伤的怪物爪子上削下来的一小块，趁着之前生火时简单烤了一下。

“尝尝？”原行挑眉，“纯天然，无添加，就是柴了点。”

迟旅看着那块颜色可疑、散发着奇异肉香的肉，胃里一阵翻腾：“你……你让我吃那怪物的肉？”

“不然呢？压缩饼干还能撑几天？”原行自己先撕了一小条放进嘴里，嚼了几下，面不改色地评价，“嗯，口感像老牛肉，味道……有点腥，但能量应该够。爱要不要。”

迟旅看着原行确实咽了下去，又看看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把心一横，接过肉块，闭眼咬了一口。

肉质很韧，咀嚼起来非常费劲，确实有股难以形容的腥味，但烤焦的外皮又带着点奇异的香气。

饥饿最终战胜了心理障碍，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怎么样？”原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能咽下去。”迟旅含糊道，感觉胃里确实踏实了一点。

“要求别太高，模范队友。”原行拍拍他的肩，“在这鬼地方，能进嘴的都是好东西。”

一小时后，队伍再次出发。这一次，人数只剩下十一人。

气氛更加沉闷压抑，每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紧紧跟着打头的原行。

原行选择的方向是沿着崖壁向灯塔的大致方位前进，尽量避开植被茂密的丛林边缘。

路很难走，礁石嶙峋湿滑，需要手脚并用。

浓雾依旧没有散去的迹象，能见度很低，只能摸索着前行。

原行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地形和远处灯塔的方位，修正路线。

他的背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成了所有人唯一的指引。

迟旅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他发现原行不仅方向感极好，而且对危险的直觉异常敏锐。

有一次，他毫无征兆地停下，示意所有人趴下隐蔽。

几分钟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喷气声从不远处的雾中经过，似乎是什么大型生物，幸好没有发现他们。

“你怎么知道的？”迟旅忍不住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