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像是一把北疆专有的手弩
外观看着像是零碎的手工物件,或是未完成的木工活儿,形态各异,表面打磨得还算光滑,很随意却与珍馐堂格格不入,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起初,玄武云楼有那么一瞬的奇怪,但当他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弯曲的握柄、带凹槽的基座、以及几根长短不一的坚硬木臂时,心中顿时有种不可言状的震惊。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零件,在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瞬间自动旋转、拼接、组合之下,握柄契合基座,一节节木臂连接之后,再嵌入凹槽,若再连上韧性十足的牛皮筋绳?
那分明是一把!
一把结构精巧,足以在近距离内,悄无声息夺人性命的手弩。
而且,这些零散的木件并不是旧物,好像是在经过慢慢打磨,但又是可以拆解出完全看不出本质的装饰,既不想被发现,又不得不展现于明处。
玄武云楼的震惊所在,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是杀器。
而是因为这种能把手弩拆解成极零构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玄武业。
一股带着寒气的酥麻感,顺着玄武云楼的脊椎悄然爬升。
捣药声在玄武云楼诧异的眼光里,戛然而止。
昭雪云放下手中的药杵,把已经杵得很细的药粉倒在纸包上包好,递给玄武云楼道:“这是紫冥花的粉末,能让柳太常忍不住下手的草药,定是有她想救的人,你回去交给她吧!”
“可,这些娘娘定也是需要的吧?”
玄武云楼没接,他尽力忍住心中想问的问题,尽管皇后娘娘手中的这包药粉很可能会解了他身上最后的残毒。
昭雪云眼中尽显温柔:“柳太常可不轻易求本宫,你拿着吧!”
玄武云楼恭敬地接过药包,嘴唇张了张,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太监通传的声音:“皇后娘娘,陛下说春政殿众皇子已经到齐,问大皇子还需多长时间?”
昭雪云的脸上立刻冷了下去,她朝珍馐堂外走去,见一个小太监正背对着她在内殿门口,贼眉鼠眼的似乎想看清殿内。
“你不如进去看看,倒是能看得清。”
小太监闻言立刻转身跪在殿门口:“小奴不敢。”
“你去回陛下,大皇子久居春霞宫,从未踏出一步,需好好调理方可见人,再等一刻就可以了,若陛下着急,自是不必等。”
小太监赶紧起身,恭敬道:“小奴这就去回。陛下说他只是问问,不急。”
就在刚刚昭雪云从玄武云楼身边走过之际,他分明看见了皇后娘娘的耳垂下,有瘀血的痕迹,只不过被垂下的发丝遮挡了些,若不是动作幅度过大,并发现不了。
小太监一溜小跑地走了,昭雪云才又恢复了刚才的温和,转身对玄武云楼道:“本宫看你倒是对墙上那些物件感兴趣,可是有见过。”
玄武云楼听出皇后娘娘似乎是有意在探他的话,他斟酌了片刻才道:“小民不才,略知一二。”
“说来听听。”
“小民虽不懂炼金,但对农耕倒是略通天地,在田间也难免会遇到野兽,娘娘珍馐堂的这些物件,组装起来,像是一把北疆专有的手弩。”
昭雪云猛然盯紧玄武云楼,略微颤抖地低声道:“本宫就知道,柳太常让你陪着进宫,定是有缘由的,你是......?”
玄武云楼还没等想好要怎么回答,内殿门一开,大皇子程沐越坐着特制的木椅被陈嬷嬷推了出来。
春霞宫这扇沉重、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生气的殿门,今日,第一次为它名义上的主人皇后娘娘与大皇子缓缓开启。
程沐越安静地坐在崭新的木质轮椅上,虽然还没入秋,双腿之上也还是盖着厚厚的锦裘,衬得他那张遗传自昭雪云的、过于清秀的脸庞,愈发没有血色。
表面上,他平静似一潭死水,唯有紧抓在扶手上那几根瘦削且发白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只是今日的自由,代价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过去的十个日夜,寝殿内那压抑的、细碎的闷哼,始终让他心中犹如鼓击。
且到处都是挥之不去的、浓郁到令人心悸的药油与淡淡血腥气混杂的味道。
还有他偶然看见陈嬷嬷,拿着昭雪云换下的衣服上似有血迹。
程沐越心里如在泣血,他知道,母亲为了打消那个高高在上的、总是对他自称为父皇的男人的戒备。
他的母亲,是在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自己搓磨成了一副符合久病垂危、不堪一击的,且毫无威胁的躯壳。
唯有春霞宫彻底被放松监视,他这个孱弱无用的大皇子,才有可能,在无人察觉的暗处,去做一些必须做的事情。
昭雪云的身体晃了晃,玄武云楼立刻在她的肘弯处轻扶了一把。
“麻烦你扶本宫过去。”
玄武云楼微微颔首,依旧是扶着昭雪云的肘弯走出了珍馐堂,等到了程沐越面前,他才松了手。
“越儿……”
昭雪云看着轮椅上的儿子,那双曾明媚过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随行的忧虑,她连个得力可信的宫人都派不出去随行。
“母亲放心,”程沐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我去去就回。”
程沐越的目光越过昭雪云,落在了一旁的玄武云楼身上,他微微点头像是在对刚才玄武云楼的举动致谢。
“两位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留在这里陪着母亲说说话,等我回来再走,可行?”
昭雪云的眼泪一瞬就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当她昨日告诉程沐越叶家九族被屠,柳太常的小徒孙或许就是侥幸活命的叶婉瑜时,他们母子就已经报着必死的心,可她还是想也留住儿子的命,这辈子她昭雪云欠儿子的太多。
气氛陡然有些生离死别,玄武云楼担心一会小太监再来催,到时候想说的话就不能再说了,他低声道:“皇后娘娘,恐怕刚才的小太监就在宫外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