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我都喜欢
沈恪是饭吃到差不多,听到雷声后回家的。
他去年刚到的青城,从没在冬天见过这种阵仗,借口回家有要紧事,提前离开了。
因为下雨,路上有些堵车,他花费了比平常要多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家,发现门开着,屋内空无一人。
客厅的狗碗里还有刚兑好的散着热气的奶,他打程沛的电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响起。
外面雨越下越大,几乎已经到了遮挡视线的地步。
自打程沛出院后,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纵然心里知道要冷静,程沛应该出去没多少时间,但那一刻,心脏也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程沛没了工作,没有社交,平常连遛狗都不爱出门,不知道眼下出了什么状况。
沈恪不愿意让自己多想,后悔去吃了那顿饭,马不停蹄地出门,一直到遇见程沛,心底也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他带着一人一狗回了家,将浴缸里放满热水,程沛泡澡的时候,他将雪球再次清理干净,放回了客厅。
程沛抱着腿坐在浴缸里,看着沈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沈恪什么也没说,蹲在浴缸边,拿着花洒帮他清洗身体。
水流温度很合适,从骨子里驱赶了所有的寒气。程沛第一次这样洗澡,感受着脊背上沈恪手掌游走的触感,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观察着沈恪的脸色,发现对方的表情始终没有缓和过来,唇角下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便有些后悔,主动搭腔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恪什么都没说,只道:“下雨了,结束得早。”
程沛轻轻“哦”了一声,又解释了一遍:“我就收个快递的功夫,我也没想到它会跑出去,怪我没看紧……”
又说:“让你担心了。”
沈恪停下了动作,望向他,程沛仍旧以一种很局促不愿打开的姿势抱着膝盖,沈恪泄了口气,说:“我没有要怪你。但以后再急也喂,于小衍要随身带着手机,知道吗?”
程沛点了点头,沈恪便继续帮他清洗,将沐浴液涂满了他整个肩膀,在触碰到他膝盖的时候,沈恪终于看到被程沛手臂遮挡着的青紫的淤痕。
“不小心磕了一下。”程沛身体缩得更紧了,往背离沈恪的方向偏了偏,他试图去够沈恪手里的花洒,干巴巴地说,“……我自己来吧。”
沈恪却躲开了:“不用,我帮你。”
浴室里便只剩下了水流哗啦的声音。
程沛方才还很冷,如今却被水汽蒸出了点汗。沈恪洗得很仔细,也很慢,睫毛轻轻垂着,在眼底留下很深的阴影。
程沛看着他的眼睛,再次想起方才在楼下,对方看到他时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仿佛仍旧能感受到沈恪抱住他的力道,因为紧张和担忧而频率过快的心跳。
沈恪一直以来的故作乐观都在那一刻无所遁形,到最后,沈恪还是会为他担惊受怕,就像那安装之后又拆掉的监控,明明知道他没有胃口,却还是时常准备着的饭菜。
沈恪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其实对他的选择和躲避都束手无策。
程沛想,沈恪这段时间肯定也不好过,但沈恪却从不会把因他而产生的沮丧、伤心、担忧等坏情绪袒露给他。沈恪在默默忍受着,然而他却选择性眼瞎,沉浸在过去的难堪,和怕拖累的自卑之中,不肯看沈恪哪怕一眼。
他停滞不前,沈恪也依然在等着他,他的生活那样黑暗不堪,沈恪却也还是愿意做他默默无闻的月亮。他背对着月亮,沉浸在自己的影子里走了很久,那抹光亮也还是没有变过。
看着沈恪沉默的脸,程沛心头终于忍不住泛起酸意,想问对方陪着这样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觉得很不容易。
但话到嘴边,喉咙发紧,也只能说出一句:“沈恪,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沈恪关上水流看着他,也不去分辨他说的“这个样子”是哪种样子,抬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水珠,很认真地端详着他。
沈恪的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温柔和珍惜,回答说:“不难看,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真的吗?”
“嗯。”
程沛却仍旧很难过,眼睛被蒸汽熏得很红,但他从没在沈恪面前掉过眼泪,因此这次也忍住了:“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也值得喜欢吗?”
“你已经给过我很多了,”沈恪碰到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他的下巴,凑上前亲吻他的嘴唇,“喜欢也不需要任何条件,不管你优秀,还是不优秀,选择留在我身边,还是一个人离开,跟我吵架,跟我和好,我都喜欢。”
“但我还是很希望你能一直高高兴兴地陪着我,”沈恪说,“程沛,我是很担心,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太需要你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不能没有你。”
程沛便再说不出任何丧气的话,他伸长手臂抱住沈恪的肩膀,带出来的水渍弄湿了对方的衣服。
他吻得很用力,纵使从前颓丧到难以面对,有想过推开和放弃,但到最后还是更加畏惧失去。
沈恪是愚弄过他的生活可怜给他的最高奖赏,时常让程沛觉得亏欠,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却还是让对方吃了自己给的太多苦。
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那些日子,他也曾极端地想过一定有比自己更值得沈恪爱的人。那个人干净、幸福,能给沈恪带来快乐,可以和沈恪有更好的未来。
但就像曾经他原本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却还是因为沈恪留下来一样,到最后,不舍还是打败了理性,自私占据了上风。
他想,就像沈恪曾经说过的,为了自己想要的,付出一点代价是应该的。那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只想换一个沈恪,应该也不算过分。
沈恪年假的第一天抱着程沛在昏暗的房间里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程沛还在沉沉地睡着。
他随手摸了把程沛的脊背,触感有些凉,扯着被子将人裹得更紧了些,觉得手臂被压得酸麻。
程沛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沈恪便忍着没有吵醒他,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仔细端详着程沛的脸。
眉心轻轻皱着,浓密的睫毛不规律地颤动,程沛的唇红得不太自然,脖子和肩膀上有昨晚留下的痕迹。
昨夜的程沛看着有些前所未见的焦虑和紧张,整个人像是一张紧绷起来的弓,被沈恪托着腰安抚了很久才勉强放松下来。
程沛在床上也没有多少甜言蜜语,连忍耐不住露出来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他抱沈恪抱得很用力,好像只有触碰到对方这件事才能让他产生一点心理上的满足和安全感。
做完后沈恪又去给程沛准备了晚饭,可饭做好,程沛已经睡着了。他难得在半夜之前入睡,沈恪便没有叫他,帮雪球换了水,揪了揪狗耳朵,警告它以后要老实一点。
窗外已经没有了雨声,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可以看到外面雪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