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宋汀眯了眯眼睛,正在脑海中斟酌怎么委婉没有痕迹地换家餐厅。
朝岐见她良久未回信,又发来一条:【听说这家餐厅的煎鹅肝非常好吃。】
热贴下确实有不少人推荐,只是冲着菜品去吃的人也不少,或许朝岐并未注意到是情侣餐厅,自己刻意去提倒显得尴尬。
反正只是吃顿饭而已,宋汀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明明刚睡醒,吃完饭却又开始犯困,宋汀决定下楼去点杯咖啡提神,下楼却遇到leo,他正抱着呜呜哭的luna,见到宋汀眼睛一亮,问她昨夜沈崇堂开的车钥匙放在了哪里,自己宿醉什么也记不得了,而luna正闹着要吃巧克力。
宋汀抹了把小姑娘的眼泪,对leo说自己马上去问一下。
还没等宋汀打起电话,就碰到给沈崇堂送文件的赵烨,约定的一楼咖啡馆室内并未发现沈崇堂的身影,宋汀瞥到室外阳伞下的背影,唇角弯了弯。
等她推开门走近,却又在晃眼的日光下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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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一天中日光最好的时刻,今日天气格外晴朗,冬日暖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酒店一楼的咖啡馆,将桌子支在门外,沈崇堂闲散地坐在软椅上,一改素日来矜贵的姿态,多了份凡间的随性。
坐在她对面的的常玉抿了口热美式,笑着打趣:“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度假,看来对放松心情确实有效。”
沈崇堂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置可否得颔首一笑。
“说吧。”常玉不跟他绕弯子,双手交叉立于圆桌,眼睛柔和地看着沈崇堂。“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常家是沈家世交,常玉作为临仙科技行业龙头的千金,没有从事家族产业,而是“叛逆”地学了医,并且专治精神疾病,研究生时期就在业内赫赫有名,毕业之后就留在意大利任职。
看外表常玉虽为女儿却延续了常老爷子硬朗的轮廓,对于女性来说过于锋利,惯常穿一身正式套装,本该给人一种冷硬难以接近的印象,但她有一双善于倾听的眼睛,不带任何攻击性,平静如阳光下的湖面,注视时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据常玉说这是刻意练习的结果,不得不说确实有效。
沈崇堂从前对心理治疗抱有不小的偏见,他不认为人所经历的困难会被另一个人轻易理解,也不屑于向人袒露脆弱。
所以在大学回国有次商业聚会,各家名流小辈被刻意聚在一起,攀谈交友,贺凡和常玉一见如故聊得欢畅,得知常玉在修心理医学,二两酒进肚就醉酒上头的贺凡非拉着常玉给沈崇堂瞧瞧。
沈崇堂在他那借助的一段时间,贺凡频繁看到他深夜在露台抽烟,神色怔忡在黑夜中如鬼魅,更可怕的是第二天一早又是禁欲沉稳的新贵。
问他就只说刚接手公司项目,太忙。
可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可不是太忙导致的。
大抵学艺术的人都有一颗敏感地善于捕捉的眼,贺凡知道自己这从小金尊玉贵的发小过得并不如意。
他半真半假地满嘴胡话一把将常玉和沈崇堂关进一个房间,充当临时诊疗室。短暂地逃离商业酒会,沈崇堂并无异议,而常玉虽试图解读他,但也没那么烦人。
常玉从小就见过沈崇堂,两家关系虽近,但住的却远,加之两人性别爱好皆不相同,并未说过几句话。
常玉那个时候年轻,对诊疗之事陷入狂热,豪门世家是非本就多,精神出问题的比比皆是,主动找上门来寻求治疗慰藉的不在少数。<
但她还是被沈崇堂吸引了,正值意气风发的青年人,豪门集团的新掌权人,名校毕业的优等生,一个个闪亮的名头冠于他身上,却驱散不走他周身笼罩的浓雾。
常玉一眼看出这是一个自我封闭的人。
那个时候的沈崇堂比现在更为沉默,冷着一张脸看常玉循循善诱,只简单回应以打发时间。直到常玉问起他被关禁闭的传闻。
沈家将此视为丑闻严厉压制,而没人不识趣跑到沈崇堂本人面前挑衅去问,在圈内是一桩没头没尾的轶事,基本没人再提。
沈崇堂的眉心竖起,对她的不识趣感到不悦,但常玉眼神温和,动作坦诚随和,并不具有威胁,倒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听说你为了一个女孩和家里做对。”常玉当时这样说:“但你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和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样子。”
听到她的话,沈崇堂微微睁大了双眼,罕见地显露出了一丝茫然无措。
那时常玉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拿出随身携带的医生执照,坦然道:“你这是心理问题,我可以帮你。”
于是沈崇堂在长达几年的时间断断续续向常玉袒露了心声,但那并不代表他是脆弱无助的,相反正是他想要摆脱过去的决心。
但沈崇堂并不全是百分坦诚的,一件事讲一半藏一半,回避性依恋的典型特征。
常玉其实听沈崇堂陆续讲过这么一个人,但她没想到是宋汀,关于宋汀的传闻在圈内经久不衰且八卦不断更迭。常玉自不会相信谣言,但以她对宋汀简单的了解,她和沈崇堂或许没那么合适。
但谈及这个问题,沈崇堂态度总是冷硬独断的,像个任性的少年人,只管横冲直撞,一颗真心却只敢藏着掖着。
听说这次沈崇堂来意大利团建,并且带上了家属,虽然她过几天就要回国休假,但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来看看。
可惜坐了一上午,只见沈崇堂,据他说宋汀还在睡觉,常玉心里不自然地拧了一下,借着玩笑,打探起他们目前的关系。
沈崇堂沉吟片刻,眉眼垂着看向地上的光斑,“我们准备结婚了。”
是的,沈崇堂在心里默念,半年时间已到,他会向宋汀求婚,而宋汀会专注地看向他一人,欣然地点头。
一切都在脑海中成了形,他在不断地添砖加瓦地美化。
常玉很想相信他说的,但沈崇堂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眉心紧紧蹙着,是惶然不安的样子。
“是吗?”常玉柔和地看着他,双手握住沈崇堂握紧马克杯泛白的指节,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你和她聊过家里的事情吗?”
沈崇堂倏尔抬起头,不*确定地看着常玉,神色肃穆如寂静群山,“她不需要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只要别再有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你们之间还存在其他人吗?”常玉敏锐察觉到他的担忧。
沈崇堂耳边不可控制地响起了那道清朗的声线,句句情真意切,难以让人拒绝。而他则是躲藏在暗处的老鼠,像是被另一个人控制,删掉了那条语音。
他不仅不是绅士,甚至比小人更加懦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