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接到宋汀的信息时,沈崇堂正在首饰店,柜员戴着手套将蓝宝石钻戒小心放进丝绒盒内,再恭敬地交予他。
他于月头定下的戒指,其实早就到了店里,但却一直拖到今天来拿,黑色丝绒礼盒沉甸甸地握在手中,里面承载的是他沉甸甸的希望。
戒指款式是请国外早已封笔的知名设计师亲自设计,纯净宝石也是全世界稀有物,正如他所求的东西,珍贵的让他想要回避,直拖到最后一刻才来面对。
柜员穿着得体的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却在面对沈崇堂时露出了不那么成熟的笑容,脸颊微红地祝福道:“沈先生,祝您今天一切顺利。”
沈崇堂颔首,笑着道谢,推开门走了出去,手机在口袋中响了起来,宋汀发来了改约的信息。
他神色如常到停车场,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地车流人群,想着半年前宋汀哭红的双眼,和他听到宋汀说好以后在心里疯长的野草,如今已经漫了天。
黑色丝绒盒子在指尖摩挲着,他没有打开在看一眼的勇气,又惯性地驱车去了公司,等站在空荡的办公室内,才想起给宋汀回信息。<
办公桌上的材料一叠堆一叠,翻阅起来很快能集中注意力,某种意义上沈崇堂挺喜欢工作,它理性又符合逻辑,能很快将繁杂的思绪捋平顺,给他一种任何事情都能这么简单的错觉。
直到窍门声响起,沈崇堂从工作中短暂地抽离出来,手下意识握住了随意放置桌面的丝绒盒,柔软细腻的触感,却让触碰到它的沈崇堂心里产生了一丝焦躁。
沈崇堂皱了眉心,看着门边,听着规律的敲门声,手中动作不自觉攥紧。
“崇堂?”
寂静中一道柔和的声线响起。
关于称谓,沈崇堂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去姓道名的“崇堂”,他很小的时候就能从中推断出对方的意图,是有意地攀谈,还是倾慕的喜欢,很容易从语调中得出结论。
而宋汀,只会指名道姓唤他“沈崇堂”,并无法从这一句称谓中得出她究竟是亲近还是疏远。
沈崇堂只能去猜,但他也乐得去猜。
可这一声熟稔的“崇堂”不会出自宋汀的口。
他挺直的脊梁颓然地贴近了椅背,手中的盒子被他放进了抽屉内,随后神色如常地打开门,是几日前才见过面的常玉。
常玉提了一袋点心说是老爷子让稍的,在沈崇堂空旷的办公室转了转,笑问:“沈总,周末大晚上一个人加班啊?”
沈崇堂不置可否,把点心随手放在茶几上,“刚回来?”
“早上到的,睡到现在。”常玉点点头,精神很好地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抬头看他,“去喝杯咖啡?”
沈崇堂眉峰一挑准备拒绝,常玉立刻指着他说:“谁说等我回国请客的?”
“我。”沈崇堂无奈应允,去拿门边的大衣穿上,抄在口袋的手里空空荡荡,出门时关灯关门,室内顿时陷入黑暗,沈崇堂下意识扫了一眼实木办公桌,沉稳低调四四方方,没人知道里面锁着一个流光溢彩的宝石。
周末的商业街,即使是冬夜也人头攒动,沈崇堂随着拥挤的车流缓慢驶过狭窄的街口,有些不耐地问常玉:“你说的咖啡馆在哪?”
“喏。”常玉朝右前方一指,不远处的临着街角的三楼屋顶,咖啡馆的灯牌正亮着,“就哪里。”
沈崇堂偏了偏头,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却蓦地愣住,轿车无声下了变道,停在了路边。
一家热闹地餐厅,生意兴隆,门口一列的圆桌上坐满了等号的人,铺着蕾丝桌布的圆桌上摆着瓷白的花瓶,一小束鲜花正盛情开放着,椅子镂空雕花,相对坐着的人姿态亲密,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布满鲜花的门厅上的灯牌写着,theone。临仙近来有名的情侣餐厅,以氛围装修出圈,这类餐厅在临仙市层出不穷,适合年轻人打卡约会的地方。
沈崇堂素来忙于工作,照常理来说是不知道这些花哨的餐厅的,但他为了今晚的约会罕见地搜索了攻略,认真程度不亚于分析投标项目。
这家餐厅在社交媒体上热度很高,沈崇堂将它列在了备选名单,但最终因觉太过花哨而放弃,他还是照旧定了临仙塔上私密性更高的旋转餐厅。
现在看来他选餐厅的品味果然乏味。
因为现在正站在纷繁花哨门厅的宋汀,看到被花团锦簇中响动的风铃露出了意外惊喜的笑容,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垂头正和她说着什么,两人站在花墙下看屏幕上的菜单。
和旁边亲密的情侣别无二致。
宋汀裹着浅色大衣,齐肩的头发堆叠在浅蓝的毛绒围巾内,弯出一个饱满的弧度,沈崇堂甚至能想象到此时她被围巾包围,会露出挺翘的鼻尖,和清澈的双眼。
那双眼睛会说话,被阳光洒满的湖泊一样,让看到的人会忍不住为之驻足。
旁边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侧目看她,唇角勾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弯起的发丝颤颤巍巍滑落下去,宋汀可能是嫌围巾碍事,伸手摘了下来,秀颀的手指顺势将碎发向耳后一拢,露出圆润地耳垂和小半白皙的侧脸,在转头和身边的男人说话时,又露出挺翘的鼻尖,被夜风吹得发红。
沈崇堂的眉间皱起了来,怪她明明怕冷又穿得少,还在风里解开围巾。
常玉在他定车后也向窗外张望,此刻才凭借那一点侧脸和沈崇堂沉默的态度猜出一二。
沈崇堂并未回答,见门边的两人相继推门进入餐厅,才回过神来,去找附近的停车场。
商业街区街道老旧,设施年份久且大多隐匿在角落,他绕了两圈才在一幢大厦后方找到临时停车场,小儿破的场地,挂在墙角的灯光忽明忽暗。
沈崇堂熄了火,却没说要下车,侧脸被一明一灭的路灯勾勒出锋利的的轮廓,可深邃的眼眸漫溢悲伤,他还握着方向盘愣了一小会儿,才朝常玉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常玉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涌现出酸涩的情绪,这样的沈崇堂她没见过,让她想到了曾经接诊过被家暴的小孩子,习得性无助地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海洋,和周围形成一个隐形的屏障,让人看得心酸。
可她认识的沈崇堂从来是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即使是和她讲述过去的痛苦,也是抽离的状态,并不会像现在一样徒劳地陷入悲伤。
常玉突然有些生气,气他的不坦诚,气自己多年来耐心的诊疗一朝落空,她冲动地两步追上沈崇堂,直言不讳的问:“这就是你说的快结婚了?”
沈崇堂背着光回头,却看到微弱灯光下一辆破旧的银色大众,愣了一瞬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耸了耸肩没说话。
“刚刚看到宋小姐你怎么不过去?”常玉继续问。
“或许……”沈崇堂朝着停车场外的大路走去,声音随风飘散开来,“那个人比我更适合她。”
常玉没再继续问,跟在沈崇堂背后走过那家热闹的情侣餐厅,他神色坦然,路过那扇漂亮的玻璃门没有丝毫停留,常玉没忍住,透过被鲜花装饰的落地窗一路看过去,并未发现刚才的两个身影。
她不知道是隐隐遗憾还是送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了沈崇堂,沿着外设的旋转楼梯上了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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