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
“嗯。”
“不想让别人说你。”
“一句,都不行。”
裴松谿低沉而清晰的话语,像三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阮星临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夕阳的金光笼罩着林荫道,将裴松谿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暖色的轮廓。他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而坦诚,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冰冷伪装和心机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直白的、沉甸甸的在意。
不想让别人说你。
一句,都不行。
这简短到极致的话语,却蕴含着比任何长篇告白都更震撼人心的力量!它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阮星临心中那扇尘封的、关于过往所有委屈、不安和被窥探恐惧的闸门!
高一开学时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目光……
关于他单亲家庭的窃窃私语……
对他那头鲻鱼头“不像男生”的指指点点……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和裴松谿针锋相对、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时候,这个看似冷漠强势的混蛋,就已经在暗中筑起了一道墙,将他护在了流言蜚语之外!
巨大的酸涩混合着迟来的、铺天盖地的感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阮星临!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热意!
他呆呆地看着裴松谿,看着他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却无比坚定的侧脸,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傲娇、别扭、强撑的凶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最真实的、无处遁形的慌乱和……汹涌澎湃的心动。
裴松谿看着阮星临那双瞬间变得湿润、茫然,甚至带上了一丝水光的眼睛,看着他微微张开的、颤抖的嘴唇,看着他脸上褪去所有伪装后露出的、近乎脆弱的真实表情。镜片后的眸光剧烈地波动着,仿佛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坚冰迅速消融,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耐心地等待着,给予阮星临消化这巨大冲击的空间和时间。
林荫道上,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频率逐渐同步的心跳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阮星临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飞快地低下头,避开了裴松谿那过于灼热、仿佛能将他灵魂看穿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紧了左臂上那枚冰凉的巡查臂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阮星临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哽咽,“……多管闲事!”
话是凶的,语气却是软的,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裴松谿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那鸵鸟般低垂的头,镜片后的眸光瞬间柔和了下来,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没有反驳这句口是心非的“多管闲事”,只是极其自然地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股清冽的柠檬薄荷气息混合着夕阳的暖意,瞬间变得更加清晰而具有压迫感。
“走了。”裴松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不再是命令的口吻,“回学生会,整理记录。”
他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仿佛那石破天惊的告白(或者说陈述?)从未发生。他率先转身,朝着学生会小楼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依旧,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放松?
阮星临僵在原地,看着裴松谿再次离去的背影。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阮星临的脚下。这一次,他没有感到被掌控的憋屈,也没有被抛下的失落。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被那道背影牵引着、牢牢圈定在安全范围内的……踏实感?
那句“不想让别人说你”还在耳边轰鸣,震得他心头发烫。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心绪,手指依旧紧紧攥着臂章。然后,他迈开脚步,跟了上去。脚步不再拖沓,只是依旧有些发软,脸颊依旧滚烫得惊人。
他知道。
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
回到学生会办公室,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而……安静。
干事们似乎都察觉到了两位大佬之间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或者说粉红气泡?),一个个低着头,屏息凝神,连敲键盘的声音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
阮星凌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到自己那张小桌子前坐下,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肚里。脸上火烧火燎的感觉还没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裴松谿那句“一句都不行”和他夕阳下深邃专注的眼神。
裴松谿则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坐回主席位,拿起巡查记录本,开始专注地整理和批注,仿佛刚才林荫道上的对话只是工作汇报的一部分。
但只有离得最近的阮星临(被迫)能感觉到,那股笼罩着他的、属于裴松谿的强势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具有存在感了?带着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宣告。
阮星临如坐针毡。他想做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手忙脚乱地翻开那份厚厚的《风纪巡查细则》,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条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裴松谿的脸,裴松谿的声音,裴松谿的气息……
“咳咳。”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阮星临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猛地扭头,警惕地看向裴松谿。
裴松谿头也没擡,目光依旧落在记录本上,只是极其自然地用笔点了点阮星临桌面上摊开的细则手册某一页,声音平淡无波:“这里,重点看。关于突发□□的处置流程。”
阮星临:“……”他低头一看,裴松谿点的那个地方,他刚才目光扫过八百遍都没看进去!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提醒他走神!
一股被看透的羞愤涌上心头!阮星临愤愤地瞪了裴松谿一眼,然后……认命般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悲壮,真的低下头,开始“认真”看裴松谿指定的内容!心里却在疯狂咆哮:看!老子在看!满意了吧?!
裴松谿眼角的余光将阮星临那副敢怒不敢言、憋屈又不得不从的可爱(?)样子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眸光愉悦地闪了闪,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光滑的笔杆。
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对阮星临而言)的气氛中流逝。
终于,记录整理完毕。裴松谿合上记录本,站起身:“可以走了。”
阮星临如蒙大赦,立刻抓起书包就想跑!
“等等。”裴松谿的声音如同魔咒。
阮星临脚步顿住,身体瞬间僵硬!又干嘛?!
裴松谿走到他面前,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左臂上那枚巡查臂章上:“臂章,摘下来。明天巡查再戴。”
“哦。”阮星临闷闷地应了一声,伸手去解臂章的魔术贴。大概是心里太乱,动作有点笨拙,扯了好几下才解开。他随手把臂章丢在桌子上,就想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