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重逢7
第七章重逢7
没过几日,钱春莉再次登门,这次带着岑岑,简裴将人领进院子,岑岑小嘴一个劲甜甜地夸赞他那天包的那些小粽子好吃又好玩。
院子里阴凉通风处晾着他新渍的杨梅干,岑岑见了,咽着口水问是什么,简裴被逗乐了,“小馋猫,去年吃过就忘了?”
岑岑看看晾晒架上的东西,摇头表示想不起来。
简裴笑着去屋里端出一个盛着白砂糖的浅盆,揭开晾晒架上的遮尘网,拎起纱布四角取下一层杨梅干,将杨梅干倒进浅盆略滚了一圈。
裹好糖衣之后,岑岑立马欢呼起来,“杨梅干!”
简裴笑,“嗯,尝尝。”他捡起一粒递到岑岑手里。
钱春莉在一旁望着简裴,曾经这个男人就像一缕阳光,照进她阴暗的生活里,总是用细微的行动默默帮助她们母子,她一直不敢置信却又心存幻想,最终却明白了对方只是怜惜弱小而已。
是啊,这么好的男人,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夜空里闪耀的星辰和地面上微不足道的萤火虫之间那样漫长,且从未缩短。
还是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吧,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简裴看出钱春莉有话要说,装好一大瓶杨梅干放桌上,对岑岑道,“给你带回去吃的,去那边看看,有杂草的话帮我拔了。”
岑岑照着他指的方向去墙边那块种着辣椒、黄瓜、小香葱的地方,尽管一眼望去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样子,她依然认真的弯下腰仔细搜寻杂草的影子。
钱春莉赶忙道,“太多了,你就给她一小把尝尝味道就行,别自己倒没吃的了。”
简裴笑笑,“那天看见杨梅挺新鲜,一时冲动买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顿了顿,他接着问,“你今天来是有事吗?”
钱春莉斟酌着开了口,“那个,我来求你一件事,”她看了眼简裴,见对方神情依旧平和,这才继续说,“岑岑这不是下半年就要初一了吗?有位领导跟我说可以帮忙把我和岑岑的户口迁到市里,去了之后,可以直接进重点中学,到时候还能帮我在学校找个稳定的后勤工作,房子也能给解决,就在学校附近……”
听到这熟悉的天降好运套路,简裴差不多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皱了皱眉。
钱春莉见状,涨红了脸,眼里瞬间泛起泪光,“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我娘家隔三岔五来我店里,我总不能一直指望你。我想着,以后镇上的铺子拿来收租,日后也能给岑岑攒出一份嫁妆,免得像我一样教婆家看不起。”
她这么说着不由落下泪来,想到自己这辈子遭遇越发止不住伤心。
“罢了,”良久,简裴在心底长叹一声。
隔天一早,他便先去梅格镇办事处办理店面退租,办事员恋恋不舍,边办手续边遗憾往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早点了,被赵永启不耐地敲了敲桌面,这才加快动作不敢再磨蹭。
完事之后,赵永启一直把他送到车站,简裴知道他心中挂念,让他把心放进肚子里。
回家途中他买了些新鲜山药,进厨房忙乎了一阵,拎着食盒上人民医院去了。
简裴进门的时候,陆修远正坐在床边一脸抗拒地听着肖哲关于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长篇大论。
肖哲论证完毕,举起碗,“来,咱们把这剩下的一口闷了行不?”
陆修远身子向后躲闪,满脸嫌弃,“不喝,我现在好了!明天给我把这药给停了!”
肖哲骂道,“滚蛋,你那能叫好了吗?只是不疼了!多大人了还怕苦,来喝药!”~
拉扯之间,陆修远冷不丁就瞧见在病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正面无表情冷眼观看的简裴。
他猛地站直身体,肖哲惊呼,“哎,哎,你干嘛?药都撞洒了!”
陆修远没理他,一把将人拨到一边,冲到简裴面前,憋了半晌,方颤着声音开口,“阿裴,你终于肯来见我啦......”
简裴没答话,只走进来,将食盒往桌上一撂,淡淡开口,“别想太多,我答应来,只当是再做一回善事。”
陆修远黯然,默默走近了,一声不吭站在简裴身边,可怜巴巴瞅着人也不说话。
气氛有点僵,肖哲连忙打岔,“简哥这是给你送午饭来的吧?老陆,别站着了,快过来趁热吃。“说着他打开食盒,把东西一一取出。
肖哲揭开一个盒盖,一股混合了菌子和鸡蛋的香味散出来,金黄色的蛋羹点缀深褐色的羊肚菌,蒸蛋表面平滑如镜,放到桌上时轻轻晃动了一下,细腻滑嫩恍如果冻一般。
另外还有一碟小圆饼,不厚不薄,分寸刚好,面皮白润,边缘微微泛着淡淡焦黄。
肖哲忍不住拈起一块咬一口,唔,是山药饼,香糯暄软,带着山药本味的清甜,两个字,舒服。
陆修远走过来,瞪了他一眼。
肖哲咽下最后那点饼,讪笑,“我就尝尝味道,你吃,你快吃。”看这份量,他也知道没自己的份儿啊。
陆修远轻轻舀起一勺,滑嫩的蛋羹入口即化,他默不做声吃着小饼和蒸蛋,病房那头简裴跟隐身了似的,没有一点动静。
这诡异的平静,让肖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尴尬到浑身难受,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等陆修远吃完,他嘿嘿笑着打趣,“哎哟,这可是这些天来你吃得最多的一次了,看来还是简哥做的菜合你胃口。”
简裴听见说吃完,立即起身把桌上的碗碟收进食盒,转身就走,衣袖被人一把揪住,擡眼望进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眸子里。
那双漂亮的曾经让他深深着迷的眼睛此刻写满哀求,陆修远哑着嗓子开口,“阿裴,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肖哲在旁边恨不能原地消失,他哪见过陆修远这般跟人可怜巴巴的示弱,别等会儿简裴走之后他要把自己灭口了吧?
简裴稍稍平复了一下波动的情绪,缓慢却坚决地将衣袖抽了回去,“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有谁对谁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
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
他曾经傻到忘记应该对世界保持安全的距离,义无反顾地走出去,以为自己奔赴的是另一个契合的灵魂,最终却只有灰飞烟灭。
凤凰可以涅槃重生,他不能。
忘乎所以的飞蛾,浴火之后就只剩下一小撮灰烬,散在风里,不会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