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拒婚

第64章拒婚

第六十四章

方盈暄给的宅子着实不小，已经超出了五品游骑将军应有的规制。如若这不是御赐的，他拥有这样一座宅子，是应该被治罪的。

他带着孩子们在门前站定，头顶宽大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段府”二字，他一眼就认出，这竟是方盈暄的字迹。

柏舟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位陛下对他，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这里真是你家？”他身后的少年一脸不信任，“你看起来可没这么有钱，能住这么气派的房子？”

柏舟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放心，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

他们身边，还围着十来个身着布衣的孩子。年纪最大的就是刚才说话的少年，已经十二岁，名叫阿锐。年纪最小的今年才五岁，天生是盲的，被柏舟捡到的时候还不记事，大家一起给她取了个乳名叫做小宁，等她长大了，可以再给自己取个正式的名字。

这十来个孩子，都是像柏舟他们一样，要么幼年失怙，要么被家人遗弃，只能流浪街头。

被带进皇宫的那些年，在被允许自由出入之后，柏舟稍稍对街边的乞儿留了心，有愿意跟他走的，就带到他省吃俭用在城郊租下的一处空屋里，后来他发现自己并无余力照顾他们周全，又将孩子们挪到了永安街。

那时柏舟已经领了游骑将军的官职，每月有了俸禄，方盈昭也长大了，接过了方盈暄给他置办的田产。柏舟再不缺钱，接济老街坊的同时，又给了何茂材一大笔银子，让他帮忙看顾孩子们。何茂材也算有心，不仅管了孩子们吃穿，还请了私塾先生来，教他们读书识字。

这些事情，柏舟没同方盈昭提过。

虽是善事，但这终究是他自己的决定，既收养了他们，便要负责到底，这不止是钱财上的负担，他不想让方盈昭替他背上这份责任。

宅子的大门很快打开，方盈暄心细，连管家都帮他配上了。老者迈出门槛，向他浅浅施了一礼，就像他从来都住在这里，今日只是例行外出归来一般：“大人回来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

孩子们显然是被这宅子吓住了，全然不似平日那样顽皮，都乖乖跟着不敢说话。宅子的门槛高，阿锐蹲下身，把小宁背在背上，紧紧跟在柏舟后面。

老管家名叫戴永明，柏舟便称呼他为明伯。

一边走着，明伯一边向他简单介绍了宅子的布局与各个屋舍的用途，柏舟走马观花看了一圈，最后在中庭站定，对明伯示意了一下，“以后这些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老管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诧，恭敬应了，叫来几个下人，将孩子们带去了空着的房间。

柏舟又道：“每隔两日，会有先生前来讲学，还请明伯妥善照应。”

明伯看出他并不打算住在府里，对他道：“大人如不放心，可常回来看看，我们都在府里盼着大人回来呢。”

柏舟闻言轻叹了口气，擡眼看了看四周的陈设。

一阵浓厚的雾气从四面涌向他，随之而来的还有血肉的腐烂气味。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再次袭来，仿佛心肺全被人拧在了一起，让他透不过气来。柏舟用力攥了攥拳，竭力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对明伯点点头，算是道别，随后转身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走去。

“……哎，你要走吗？”

“怎么不理我……喂——”

柏舟停住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阿锐穿过浓雾来到他身边，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不肯拿眼睛看他，小声问道：“你还会来看我们吗？”

柏舟努力冲他笑一笑，“我会来看你们的……你们在这里好好听明伯的话，阿锐也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好吗？”

阿锐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柏舟强自镇定走出大门，可那片浓雾却一直跟着他，他摸到了一堵墙，靠了上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凝神静气，回忆着方盈昭身上安神香的气息，吐纳了片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浓雾终于消失不见，那挥散不去的腐朽气味也不复存在了。

柏舟总算松了口气，又靠在土墙上歇了片刻，才拍拍身上的土，重新走到大路上，去往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不知道这毛病赵太医能不能医治，他暗自想着，如果这种状况时常发生，很是麻烦。

这座叫做段府的新宅子，与昆州刺史府的布局，太像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次发作才尤为厉害。

而他必然会再来看望孩子们，如果每次来都这样发作，那可真是够他受的。

待他走到御史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历任御史大夫几乎都是清贵人家出身，坚守着不成文的原则，于是御史台的官衙结构简单，陈设也格外朴素。昔日方盈昭从未与御史打过交道，连带着他也从未拜访过御史台。

小吏将他带到一处明亮的厅堂，齐慎征很快便来了。柏舟因着心中的歉意，向他行了长揖，齐慎征还了半礼，道：“段将军，不必多礼。”

落座后，二人相对无言，柏舟斟酌片刻，将心一横开了口：“齐大人，我不能娶齐小姐，还请另谋良配。”

今日他来得唐突，齐慎征对此已有预感，却不想他如此直接不留余地，心中隐隐动了怒，冷冷问道：“为何？”

柏舟道：“我已有心仪之人。”

齐慎征哼了一声，“婚姻大事，岂容你与他人私定终身。”

柏舟诚恳看着他，“齐大人，如若陛下真的赐婚，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负他，您一定不想看到女儿白白守一辈子望门寡。”

其实对于这桩婚事，齐慎征并不满意，他视若珍宝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怎能轻易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只打过一次仗的毛头小子？这个叫段庭舟的，不就是以前跟着淮南王的侍卫柏舟吗？别以为换个名字他就不认得了，严老将军在殿上认亲的时候，他可就在旁边听着呢！

然而皇帝的旨意不容他拒绝，这几日他也想过许多办法，想要推拒这门婚事，方盈暄却早早将消息放了出去。这下圣旨还没到，他的女儿就已经成了段家未过门的妻子，简直荒谬！

现在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有脸找上门来，说不要他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齐慎征越想越气，他又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对柏舟道：“少拿生死来吓唬我，到时候你想怎么死，随你！我在府里养她一辈子就是！”

柏舟无奈：“齐大人，我没有冒犯齐小姐的意思，齐小姐与我素未谋面，我是不想连累她……”

“你已经连累她了！”齐慎征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