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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生死

第241章生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柏舟离宫时,已是黄昏时分。许久未在白日里陪在方盈昭身边,他有些恍惚。王府里共同生活的日子不断浮现在眼前,殿下懒散闲适的模样让他混淆了此时与彼时。

杜寻在院角练剑,陈瑜躲去了厨房煎药,春盎献宝似的端上一笼白糖糕,又时不时出点小状况逗方盈昭开心。方盈昭则如从前一样,捧着手炉闲坐在廊下,对着一院子枯枝败叶看风景。

柏舟的心又隐隐痛起来。若能永远这样安宁,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

方盈昭在夕阳的余晖下仰起脸望着他,金色的夕照落了满身,眸子里晶莹的波光流转。

“你要走了。”他轻声道。

柏舟回身,半跪在他身边。明明想要宽他的心,告诉他明日自己还会再来,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你不愿说谎话骗我,我该欢喜么?”

柏舟垂眸,低声道:“府中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殿下不必忧心,我将王恢也留下了。”

方盈昭点点头。

柏舟默然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本可以不走。”

方盈昭回望着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随军出征时,二人在王府书房依依惜别的情形,便对他一笑,“待你得胜归来,在府中为你庆功。”

柏舟长叹一声,起身走出云容殿。

方盛要取殿下性命,怎会不支走他。

阿史那博鲁大败后,方盈昭按照与阿史那真的盟约,率兵退出西突厥国土。东突厥立刻发兵,由萨柯的长兄,喀伊格部族长库伦挂帅,十万人马长驱直入,意图直取舒尔木,统一草原。

阿史那律必然不会放任东突厥坐享渔翁之利,亲自带兵搅乱战局,半路阻截库伦于阿斯特河下游。博鲁得知后,率部杀至两兵交汇之地,三方战至一处,难解难分。阿史那真不愿放弃大好机会,向大周来信请求借兵。

仲秋前后方盛便下旨,命柏舟率三万兵马前往策应。柏舟知道,方盛已然要对方盈昭动手。

先是幽禁,后将他调走,图穷匕见。

柏舟拖延至今不肯离京,对方盈昭绝口不提此事,装作一切如旧。白日里联络方思昂陆安暗中部署计划,夜里便来云容殿陪伴他。

柏舟也曾想过,自家殿下那般聪慧,这事早晚瞒不住。到他知道的那一日,会是什么反应?淡淡一笑说柏舟真是长本事了,还是雷霆大怒叫他们及时收手?

他没料到,方盈昭竟会那样难过。他不愿让他难过。

黎明之前,他们长谈了一次,他将这些和盘托出,方盈昭要他即刻启程支援库伦。对此,柏舟默默接受了,他早知道,谈过之后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柳阳还在宫门外等他,他无话,纵身上马。

走前,总要了结一下未竟之事,完成对殿下的承诺。

***

行刑场在城西,再向前走五里地便出了城,走不远能看到一大片无主的坟茔,那便是京城西郊的乱葬岗。若要将被处刑之人拖出去埋葬,十分便利。

柏舟高高坐于马背上,漫无边际地想着,也不知是因为刑场设在这里,外面才慢慢变成了乱葬岗,还是因为先有了乱葬岗,才将刑场设在这里。若方盈昭在,定有一番有趣的言论,可如今……

“将军,我师父在那里!”柳阳突然在他身边惊呼。因为拜了师,他的称呼早就改了,叫起来倒是顺口得很。

柏舟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严念一袭红衣,长发高高束起,骑于白马之上,飒爽非常。这是她从前最惯常的装扮,严帅死后,她再未着过红衣。柏舟远远望着她,恍惚觉得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少女又回来了。

方卓已被押到处决台前,手持横刀的刽子手立于一旁。他极瘦,全身上下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连头发和眉毛都已经掉落小半,没有半分从前的模样。

在他身后,数十名身穿囚衣的仆从跪在那里,或哭天抢地,或一脸麻木地等待行刑。兆惜君不在刑场,为留体面,她被赐死在狱中了。

快要宵禁了,观刑的百姓并不算多。严念将马儿驱到高台前,默默望着他,他迎上少女的目光,温和一笑,“念念,我知道,你定会来看我。”

严念不语,默然半晌,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簪。

“你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出征时也未摔坏。”她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不该送你这个的,”方卓想要继续笑着,水光却漾在眼中,“当时我私心想着,你总骑马,便给你个易碎的物件,若你小心保管着,便是心里有我……”

严念点点头,“我很小心。”

“对不起。”方卓偏过头去,眼泪划下来。

“我听说了,你病得很重,”严念望着他,“就这样走了也好,少受些罪。阿翁走时,我很伤心,但是后来我想,死在他心心念念的战场上,总好过死在病榻上。”

方卓缓缓道:“是,老人与病人的归宿,总在病榻上。”

时辰已至,监斩官走上前来,拱手对严念一揖,“严将军,时候到了……”

严念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故作镇定的表情破碎了一瞬,咬着嘴唇别过脸去。

她还有许多话没说。

此生,再也来不及了。

“念念。”方卓轻声唤她。

她重新望过去,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仿佛看到方卓依旧是从前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立在那里冲她微笑。

“将玉簪与我葬在一处,我的妄念,便由我带走吧。”他最后说道。

严念始终望着他,一刻也不曾移开视线。侩子手挥起横刀,数十颗人头落地,猩红的鲜血喷溅出来,洒在她的红衣上,须臾便消失不见了。

她望着他的尸体被拖走,那把病弱的骨头只需一只手便能提起来,她又望向地上的血。那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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