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袭营
第209章袭营
第二百零九章
若只论攻城,汉人的战术要比突厥人的骑兵冲击术有效得多。天未破晓,司古兹已被攻下,留下王恢及两千人马守城,柏舟率众归来。
听闻方盈昭带兵去攻司古恩奇,他拧起眉头,立在大帐内欲言又止。严恪年不容他多言,径自查看舆图,不再理会他,柏舟只得退下。
营地很静,茫茫夜色里,柏舟望向西面草原。那里无声无息,看不见也听不见攻城的声响,但他知道,方盈昭就在那里。
“阿舟,你回来了。”陆安听到动静,从营帐里钻出来走到他身边。
“殿下几时走的?”柏舟问。
“亥初,”陆安道,说完又叹了口气,“你家殿下从未正经带过兵,我以为严帅至少会让展英跟着。”
柏舟擡手拍拍他,“殿下不会输,放心。”
陆安不再言语,面色仍是凝重。
有玄醴在,他相信方盈昭会平安无事,但是这一趟,严恪年并非为了让他锻炼胆量或是增长见识才派他前去攻城。他们要的是攻下司古恩奇这个结果,让这座城池和司古兹一同作他们撤兵时的策应之用。
方盈昭必然明白这一点,也必然胸有成竹才敢接下这道军令,但是……兵书读得再多,等到真正上了战场,置身于刀枪剑戟和漫天血雨中,真真切切踩在残肢和人命筑建的胜利之上时,他不知道方盈昭能不能承受。
兵贵神速,这一战他们必须要赶在突厥人反应过来之前接近都城舒尔木。若他坚持不到最后,他们没有时间阵前换将再行攻城。
他不知道柏舟和严恪年的信心从何而来,在他心里,方盈昭更适合做帐下谋士而非一军主帅。但现下来看,严恪年已经在做身后事的准备,而且对方盈昭寄予厚望,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待他思量完毕,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有传令兵先行疾驰入营,在中军大帐前勒停马匹。陆安与柏舟对看一眼,一同进账。
“严帅,捷报!司古恩奇咱们拿下了!”传令兵高声道。
“这么快。”陆安一惊。
严恪年欣慰应下,招呼柏舟和陆安走到舆图前,计划天亮后大军行进的路线。
一刻钟后方盈昭进账,面上没有初战告捷的欣喜,只对严恪年露出个苍白的微笑,“幸不辱命。”
严恪年上前,尊长一般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回去稍事休整,五更开拔。”
他再说不出别的话了,点了下头便往外走,柏舟连忙跟上。
玄醴正候在账外,方盈昭来不及同她说什么,快步绕到大帐后,低着头剧烈呕吐起来,单薄的身形看上去摇摇欲坠。
柏舟忙对玄醴低声道:“去前面守着,别让人看见。”自己就要过去扶他。
方盈昭缓过一口气来,背对着柏舟擡手道:“太难看了,别过来。”
柏舟踟蹰了一瞬,还是依他所言,站在原地未动。他又咳了片刻,自己擦干净嘴边污渍,转过身来,眼角一片通红。
“攻城……不是个好差事。”他的面色逐渐恢复些许,还能勉强对柏舟笑一笑,只是嗓音哑得厉害,扶着草垛的手微微颤抖。
柏舟伸手去扶他,他依旧拒绝,步伐不稳地走出大帐后的阴影。
其实接下军令时,他已然想象到,凭借冲车、云梯和士兵的血肉之躯攻下一座城池,那场面必不会如词赋中那般苍凉或壮阔,他看到的只会是血淋淋的牺牲。
但是正如陆安担心的一般,等他真的看到尸体在城墙下堆叠起来,后来者踩着他们的脸往云梯上攀爬时,他还是泛起一阵心惊。
“你是怎么习惯的?”他问柏舟。
“没有习惯,”柏舟露出淡淡的苦笑,“也许以后也习惯不了。”
方盈昭擡眼看他,“但你不会吐。”
“殿下……太过心软。”柏舟道。
方盈昭轻笑起来,“这世上,大概只有你觉得我心软。”
***
五更刚至,严念率骑兵归来,大军开拔。
阿史那炎果然不在西突厥境内,整个部族像是还未醒来,连失两城仍未有大规模抵抗。这倒也不算反常,春夏马匹繁衍生息,强行令其奔走会使大量母畜落胎,相当于汉地粮食绝收。而青壮年多在牧场劳作,不愿从军。
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赶在春季发兵。
方卓已经投靠阿史那炎,二人必在谋划趁严恪年不在时攻入京城遂安。亲近阿史那炎的部族愿意提供的兵力,想必已经被他带去了关内道,那里早已经被方卓控制。
此时讨伐西突厥,算是趁虚而入,和这二人不谋而合。
大军过境的第五日,距离舒尔木仅剩两百余里时,终于得到阿史那炎回援的消息。
突厥铁骑行动迅捷,两日内便与遂安军短兵相接,严恪年命大军原地驻扎,亲率虎贲营骑兵迎战,探敌虚实。
一日夜后,严恪年率部归来,肩膀中了一箭,脸色倒不难看,将方盈昭、柏舟、陆安几人全都召进大帐,商议对策。
期间阿史那炎数次冲营,皆被阻于营外。黑压压的骑兵带着凛然杀意伫立于草原上,虎视眈眈。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私下里,方盈昭悄声对柏舟道。
柏舟点点头,“殿下是觉得,阿史那炎的反抗太过温和?”
“是,”方盈昭望着远处,“我们已经深入西突厥腹地,阿史那炎得到消息时定然震怒。如果他的全力抵抗只得此种程度,严家军当年决不会败。”
阿史那炎是老了,却不该失去了牙齿和利爪,他不止有统一草原的野心,就连方卓谋反都想去分一杯羹。他一定还有后手。
方盈昭的预感很快应验了,当日深夜,数十头庞大的身影悄无声息接近营地。卫兵示警时被一箭射穿咽喉。然而严恪年的卫兵皆是三人一岗,另两人拼命吹响鸣哨,大喊道:“敌袭——是狼!是狼!”
乌古勒草原狼与带火的箭矢同时抵达,方盈昭心中重重一沉,翻身下床,抓起床头的弓箭奔出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