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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绸缪

第197章绸缪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时值暮春,莺飞草长,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丰沛,北方的草场长势喜人,比起往年还要再高上几寸。这一路行军,雨天占据多半时间,周围总是弥漫着蒙蒙水汽,土地踏上去泥泞一片,士兵的铠甲也常常潮湿不堪。

严恪年腿有旧疾,遇到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近日更是发作得厉害,几乎彻夜难眠。往常他总是隐忍不言,不大敷药,这几日还是妥协了。

堪堪三个月的光景,老将军挥师南下,班师回京后又发兵北上,便是年轻如严念,这段时间也不免疲惫。严恪年一身旧伤,又患有心疾,一路走来眼看着精神逐渐萎靡,用饭越来越少,却又固执地不肯卸掉铠甲赶路。严念和柏舟每每问起,他总是敷衍过去,就连贴身照顾他的展英也劝不动他。

“你看严帅还能撑多久?”方盈昭低声问道。

此时他正与柏舟坐在营地外横倒的枯树上,稍稍远离营帐旁的众人。草地潮湿,草叶上挂着一层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在晦暗的天光下泛出微弱的亮光。

柏舟神色有些凝重,他摇摇头,道:“恐怕至多撑到与西突厥短兵相接之时。”

方盈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柏舟道:“昨夜严念瞧着他的面色越发不好。展英一直在往他的饮水中添参片,也不是长久之计。”

“军医怎么说?”方盈昭问道。

柏舟道:“为防扰乱军心,不敢让旁人知道。”

方盈昭缓缓点点头,柏舟又道:“明日,我与你一同进城。”

此时,距离纳阿靼只剩一日路程。按照约定,他们抵达后,大军应在城外二十里处下寨,方盈昭只带侍卫进城,后由阿史那赫莱引导大军跨越国境,途经四座城邑,自东北方进入西突厥国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若战况理想,便直接剑指西突厥都城舒尔木,逼迫阿史那炎归还占据多年的边境十三城,并交出安乐的骸骨。

阿史那真肯不肯履行承诺,就看明日了。

方盈昭站起身来,极目远眺。

他们的身后是大军驻扎的营地,面前是茫茫草原,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天与地一同消失在极遥远的黑暗里。

“不管怎样,总算走到这里了,”他静了半刻,转头看向柏舟,声音轻快起来,“若是他们真敢出尔反尔,我们便关闭互市,扣押他们的百姓和商户,逼迫他们就范。”

柏舟失笑,“不如叫玄醴去劫持阿史那真来得痛快。”

方盈昭竟认真想了想,点头道:“那便这样办吧。”

柏舟也从枯树上站起来,冲他轻轻一笑,“我知道殿下是当真的,但是咱们不能再树一个敌人了。明日进城见机行事,我想,有赫莱在,局势不至于太僵。”

“殿下!阿舟哥哥!回来吃饭啦——”

春盎在唤他们了,方盈昭仰头看向夜空,天上又飘起小雨。

“明日出发前,先叫纳阿靼城里的暗卫来见我。”他的声音微沉。

柏舟应了,“已经遣人去了,顺利的话,明日天亮人便能到。”

营地里,春盎俨然化身厨娘,掌着大汤匙,挨个盛满伸过来的碗。众人为了热闹,并未在营帐里各自用饭,严念和杜寻、陆安几人都聚在旁边,连展英都在。

“今日严帅又未用饭?”见展英不在严帅身边,柏舟低声问道。

展英同样低声答道:“午后吃了块干烙饼,扎营之后未再进食,方才服了药睡下了。”

“能睡,也好。”柏舟道。

展英点点头,未再言语。

他自十五岁起追随严恪年,如今已经二十七个年头,他从稚气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稳重的中年人。二人经历了上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出生入死,历尽艰险。当年败于西突厥之手,是他将老将军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二人骑着中了箭的老马,身上淌着鲜血,一路奔逃。

当时他觉得,世上再不会有更狼狈之事了。

为严恪年作副将,他远远不够格,只因为在那一役中,严家军几乎拼杀殆尽,又是他将他救回……他一直感念严恪年的提携,除去副将原本的职责外,连端茶送水、夜间站岗之类的事务也一并承担了,对严帅几乎寸步不离。时光倏忽而过,一晃眼便过了许多年,如今连严念都这么大了。

“别担心了,”察觉到他有些哀伤,严念用手肘碰碰他,“阿翁吃不下饭,你便要多吃些,咱们都多吃些,这样他需要照顾的时候,咱们才能好好陪着他。”

少女温暖又明媚的笑容感染了他,展英微微点点头,拣了个空碗去盛饭。走到锅前,春盎却从一旁拿起另一个大碗递给他,里面肉菜满满当当,“展大哥,这是你的。”

展英伸手接过这个显然预先帮他盛好的饭碗,想要说什么,春盎却扭头替陆安盛起饭来,他只好走开了。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严念几人眼中,她与柏舟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方盈昭注意到他们的眼神,疑惑道:“怎么?”

严念对他勾勾手指,“端着碗跟我来。”

三人端着饭碗,冒着小雨又回到方才横倒的枯树跟前坐定,严念看了看周围再无旁人,才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春盎好像对展英……”

她没有说下去,柏舟点了点头。

方盈昭问道:“就因为她给展英单独留了饭?”

“当然!”严念奇怪他为何如此迟钝,蹲着凑过去循循善诱,“你想,她这饭,为何不留给你,也不留给我,也不留给她哥,偏偏留给展英呢?”

方盈昭眨眨眼。柏舟一笑,对严念道:“殿下对这些一向……”他顿了顿,一时想不出如何将“迟钝”换个好听的说法。

严念同情地拍拍他的手臂,“辛苦你了。”

方盈昭倒很快理清了前因后果,径自思索了片刻,问道:“展英可有家室?”

严念耸耸肩,“有过,和离了。”

“为何?”方盈昭好奇起来。

“还能为何,”严念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起身坐回枯树干,无奈道,“展英能和我阿翁过一辈子,能和身上的铠甲过一辈子,可就是没法回家和夫人过一辈子——他一个月有二十几日都不回家,一年到头泡在营里,要个这样的夫君,还不如和更夫成亲,起码晚上还能听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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