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聚散离合

第185章聚散离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春盎保证不说漏嘴，但还没憋几天，脸上的表情便轻易暴露了。

某日深夜，方盈昭昏昏沉沉从床上爬起来，为非要进来给他送宵夜的春盎打开门。春盎满脸掬着笑，放下茶水点心，一蹦一跳地走了，全然不见前段日子忧虑的模样。

春盎藏不住事，他们一定在密谋什么。方盈昭迷迷糊糊想着，晃回床铺上，裹着薄被滚到墙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迈出房门，一阵凉风袭来，他拢了拢衣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未离开过卧房了。身畔有黑影掠过，玄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默默为他披上披风。

眼前的庭院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样子了，积雪早已化尽，草木不知何时由灰黄变回了青绿。玉兰开了，洁白似雪而更纤细轻盈，柔软的枝条向着天空伸展，幽香弥漫。

看到他恍惚的样子，玄醴温柔一笑，“殿下，你看，春天到了。”

游廊透风，吹尽了他身上安神香的味道，他重新裹了裹披风，沿着步道向外走去。

夜已深，整座后院除了他们，仿佛空无一人。经过柏舟的房间时，他不由擡眼望了过去，又在一片漆黑中收回目光。

“战况不乐观，东三营的将领离开不少，”玄醴道，“柏舟现在每日清晨都要练兵，晚上在府里住不下，方才刚走。”

方盈昭忽然没好气，“谁问他了？”

玄醴想了想，“我以为殿下想知道。”

方盈昭低声道：“……我不想，他本也不该来。”

玄醴脸上漾起一丝笑意，“若论口是心非，殿下认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

方盈昭擡眼看她，片刻，委屈道：“玄醴学坏了。”

这次玄醴坦率地点点头，“我也发觉了。”

方盈昭：“……”

二人走到池塘边的凉亭上，月色正好，将水面映出粼粼波光。惊蛰未至，夜里没有虫叫蛙鸣，安静极了，隐约能听到远处更夫的锣点混在一片迷蒙的嘈杂里。池塘里的锦鲤也不困，例行摇头晃脑地游来游去，也不知还是不是原先那一条。

玄醴弯下腰，在凉亭背阴的黑暗角落里摸出坛酒来，拎到石桌上。

“你藏的？”方盈昭一挑眉。

玄醴道：“柏舟藏的，被我看到了。”

说着，又翻出两只广口酒盏，递给方盈昭一只，也不问他想不想喝酒，径自破开酒坛的封口。

方盈昭看看手里的酒盏，再看看专心倒酒的玄醴，混沌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终于重新转动起来。

“春盎在高兴什么？”他忽然问道。

玄醴在朔雪山庄经营了一阵子，终于能熟练听出人的话外之音，不再一根筋了，可在撒谎这事上还生疏得很。听到问话，猝不及防地梗住了，手里的酒坛顿了一顿，不自然地回道：“春盎……高兴吗？”

方盈昭由着她倒满两只酒盏，端起自己那只闻了闻酒香，才道：“怕我走到门口发现你们的计划，才拉我来喝酒，是不是？”

玄醴挣扎了一下：“不是。”

方盈昭笑起来，“……玄醴，你知不知道，我虽然耳力不及你，但在这样的静夜，府门外的动静，我也是能听到的。”

话音未落，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呼喝，又被一阵骚动压了下去。

玄醴：“……是吗。”

方盈昭：“一同去外面看看？”

玄醴终于放弃了，“殿下，千万别去，我们要送你一份大礼，柏舟忙活了好几天，提前看到就不灵了。”

方盈昭将酒盏送到嘴边，饮下半盏。

大礼……

不看也知道，他们在准备什么。

今年上元，府里谁都没有出门，日子如流水，冷冷清清地过到了现在，柏舟定是想给他补上。

此时，同袍在外征战，严帅一把年纪了还在带兵打仗。叛军声势浩大，各地流寇匪盗四起作乱，趁火打劫。这个局势下，柏舟要在皇帝和言官的眼皮子底下兴师动众地给他过节，这可真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是谁成天把谨言慎行挂在嘴上来着？

“在丹良时，咱们在谭婆婆家里下棋、练功、读话本，殿下还上台演戏了，”一片清风与酒香中，玄醴忽然开口，“如今想来，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方盈昭安静地小口喝着杯盏中的酒，闻言浅浅一笑，“你还差点打了谭婆婆，记得吗？”

玄醴也笑起来。

方盈昭隔着夜色望向她，“不用铺垫了，有话便说吧。”

玄醴微敛了笑意，话未出口便叹了口气，“殿下，别再闹别扭了，柏舟日日在你身边强颜欢笑，我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方盈昭歪了歪头，“玄醴，你这段时间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次回来，越来越像个……”

“什么？”

“正常人。”

“殿下嫌我话多。”

“不，”方盈昭道，“见你过得好，我很欢喜。”

他突然说起好话来，玄醴顿了顿，半晌才回过神来，“殿下，你又想把之前的话绕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