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毒药
第150章毒药
第一百五十章
被叫破身份,铜面刺客身形一滞,柏舟却未抓住机会一击制胜——他的震惊,不比对方少。
他将长剑横在身前,退后一步,望住刺客面具后的眼睛。对方的容貌被遮得严严实实,身着粗布单衣,脚踩布鞋,身材高大魁梧,手执一把寻常钢剑,未露出任何特征,但是身形还是逐渐与某人重合了。
竟是他。
柏舟与皇甫德一同上过战场,又备受他的照顾,他曾说过,他与柏舟的父亲段景同关系匪浅,柏舟的父母成婚时,还请了他做礼生。怎么会是他?
但是细想便知,严家军覆灭后,他从岌岌无名的校尉,一跃成为手握天下兵权的大将军,展露头角如此之快,全都仰赖严恪年战败。严恪年辞官离朝后,仰慕他的旧派将领大多沉寂下去,愿意跟随皇甫德的新派将领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未费什么力气,朝中武将大换血。
从严家军兵败中得到最多好处的,正是皇甫德。
皇甫德上位后,很是兢兢业业为朝廷打了几年仗,第一次按捺不住,应是昆州城一役。那次南越忽然反常,出兵强占了昆州城,若说无内奸照应才真是奇怪。不论是出兵的时机、被隐瞒的疫病、柏舟莫名中的秘术,都隐藏着阴谋。
昆州城的秘术,并无其他人中招,如果引发秘术的机关设在城内,那为何单单柏舟去了才会触发?柏舟因为身染疫病,独自在营帐中休养了多日,整日昏迷不醒,无知无觉,难道不正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么?
皇帝曾提醒过方盈昭,以后柏舟会成为他的弱点、他身前的靶子,未曾想在那时便开始了。
昆州一役从一开始就是陷阱,专为柏舟一人而设。
对方冷冷笑了一声,并不摘掉面具,只扬声问道:“你怎知是我?”
那嗓音赫然就是皇甫德。
方盈昭挑挑眉,并不想同他多说,“随口一猜,叫错了又不会受罚,没想到皇甫将军这么老实,直接认下了。”
“哼,”皇甫德擡起剑尖指向他,“于秘术一门不过学了点皮毛,怎敢如此嚣张!”
言罢,左手擡起捏了个手势,双目自面具后发出精光,雾中又隐隐现出两个头戴兜帽的身影,三人站成犄角形状,将方盈昭和柏舟圈在中间。
柏舟退至方盈昭身边,刚要说话,胸中骤然剧痛无比。他用剑拄在地面上,单膝跪地,呕出一口鲜血。
“庭舟,”皇甫德阴恻恻开口,“你与淮南王同声同气,又太受严恪年器重,我本念在你父亲的份上想要放你一条生路,借秘术让你逐渐羸弱,带不成兵,远离权力争斗,可惜你自寻死路……如今留你不得了,他日泉下相见,我再向你父亲赔罪!”
柏舟的面色迅速灰败下去,他擡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艰难开口,“昆州城内疫病,也是你捣的鬼?”
皇甫德矢口否认:“不是。我也好,南越人也好,只是借它一用。”
“你早就知道昆州发了疫病?”柏舟又问。
皇甫德淡淡一笑,“否则营里染病的,又怎会只你一人。”
方盈昭忽然插言道:“昆州前刺史胡厚德,已经被你灭口了吧。”
这个皇甫德倒是认了,“他胆小如鼠,又知道得太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我的部下追上了。这种人,活着也是个麻烦,不如杀了。”
柏舟缓过一口气,撑着剑想要站起来,皇甫德忌惮他的身手,立刻示意部下动手。谁也没看清两旁的黑衣人是如何动作的,柏舟又吐出一口鲜血,倒在树下。
“竟还不死?你们寻了高人驱除他体内的秘术吧,”皇甫德笑道,“可惜还未根除——庭舟,药,还未吃完吧?”
柏舟不理会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枚小小的响箭。皇甫德怎会允许他搬救兵,执剑直刺过来。柏舟提起长剑勉强支撑,方盈昭寻了个间隙,从他手中拿走了响箭。
只要拉开它,王恢看到之后自会集结人马冲上山来,就算以秘术设局,皇甫德这区区几人依旧不足为患。
可那需要时间。方盈昭暗自叹息。
眼见柏舟快要支撑不住,他上前一步,沉声道:“皇甫德,山下已被禁军重重包围,你若束手就擒,我可放你妻小活命。”
皇甫德身形一顿,停了手,“淮南王殿下,此时的承诺只是一句空话而已,我若被擒住,要杀要剐全由你们做主,况且——”他的周身散发出浓烈的腐朽气味,柏舟闷哼一声,似是极其痛苦,“想要我一家老小的命,你们二人,也得陪葬!”
他语出凶狠,却未再对柏舟有所动作,已是想要谈条件的表现。
“死一人,还是死全家,你要想清楚,”方盈昭缓缓道,“今日,你未料到有伏兵藏在山下,只带了这点人手,是想要解决掉我们,再装作无事返回城中吧?你的孙儿还与你在门前道了别,嚷着让翁翁买松子糖吃,你高寿的老母亲还算矍铄,似是预感到什么,反常地送你出了门,嘱咐你早些归家……”
“够了!”心下微微一动,皇甫德连忙厉声喝道,“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要活命!”
方盈昭漠然道:“我想活命,你也想活命,可你已经活不成了,要不要保全家人,全由你自己决定。”
皇甫德默立良久,身上腐烂的气味逐渐散去,连带着浓雾也薄了几分。他的目光自方盈昭的脸上移到柏舟身上,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柏舟感到心口的剧痛突然消失,他身上一松,站起身来,忧虑地望向方盈昭。
对方并不看他,还在与皇甫德说话:“你明白什么?”
“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保住他,”皇甫德看向柏舟,忽然间愉快起来,“那时你千里迢迢跑来昆州,我应该想到的……哈哈哈哈!淮南王殿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方盈昭平静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问道:“想好了么?”
“你过来。”皇甫德对他擡擡下巴。
柏舟伸手拦他,他轻轻握住柏舟的手,对他笑笑,“我有分寸。”
方盈昭上前与皇甫德相对而立,皇甫德取出一只白瓷小瓶来,“毒药,敢喝吗?”
他接过去,打开封口,呛人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他气息一屏,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瓶中液体倒入口中。
柏舟在几步之外,阻拦不及,此时只觉头晕目眩,肺腑似被利刃剁碎了一般,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皇甫德还在说着什么。
“此毒名为七日醉,七日后若还未服解药,便会在睡梦中悄然离世。我对你还不错吧?”
方盈昭被苦得皱了脸,丢了药瓶,“七日之内安排皇甫忠前往南越,其他人用解药与我交换。”
皇甫忠便是皇甫德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