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破敌
第116章破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柳阳口中的柏舟,自然是龙骧虎步,英武不凡,带领大军轻而易举突破敌军防线,直取敌将首级。但是方盈昭怎会不知道,与渚兕这一战,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会太容易。
切依阿洪躲进乌南城之后,每日深夜遣人悄悄放出蛇蚁毒虫,西南气候又潮湿闷热,虽然严恪年早有防范,除赵谦配制的草药之外,还备下了几十车防暑用的清凉散,但还是有士兵陆续中了招。
柏舟和陆安赶到时,严恪年正率大军与城内的渚兕军遥遥对峙,见他们来了,笑道:“来得好。”直接一勒战马,鸣金收兵回了营帐。
“此为乌南外城,”沙盘前,独眼独臂的老将军用长刀划给二人看,“我们现在南城门外,东西两门已派东巍和展英分别把守。”
柏舟定睛看了看沙盘,问道:“北城门外只有骑兵把守,严帅可是另有安排?”
严恪年微微点头,道:“不错,看这里——”
沙盘上乌南城墙的东北角,有一处不起眼的木棍标记,就斜插在骑兵与傅东巍的步兵之间,那块仿佛被疏漏的区域里。
柏舟与陆安对看一眼,“这里是……”
严恪年道:“乌南内城有条专供贵族避难的地道,从皇宫一直通向城外,”他用长刀指向北城门外的河流,“但因受独琮河的河道所限,出口离城墙并不太远。这个位置,正在地道正上方,位于城外,却又能避开出口沉重的石门。”
独琮河为冒河的支流,水势浩大,绕城而下,是乌南城最主要的水源地。
陆安眼睛一亮,“严帅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掘开地道,由此进城?”
严恪年笑道:“不错。”
柏舟道:“地道想必低矮狭窄,我军无法大规模潜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严恪年道:“你是担心此为诱敌之计,切依阿洪是请君入瓮?”
柏舟点点头,“正是。”
严恪年笑了笑,笑过后,神色又有些黯淡。
他缓缓舒了口气,道:“二十年前,我率严家军攻打渚兕时,虽中途受阻,未行进至乌南,却也算有些收获。”
严家军早已不复存在,他们将自己书写成了大周的传奇,也成为了严恪年此生的隐痛,他极少提起他们,也极少提起当年的战事。
柳阳崇拜严恪年——他麾下将士无人不崇拜他,自然就对严家军充满了好奇,此时竟然听到本人重提往事,柳阳的第一反应便是放缓了呼吸,默默把自己缩成最不起眼的陪衬藏在柏舟身后,生怕被当成无关人等赶出中军大帐。
严恪年并未在意他,只对柏舟与陆安缓缓诉说着当年的旧事。
渚兕的老国王原有三子二女,不知是命有此劫还是被人暗害,短短几年间,子女竟相继夭折,最终只有幺子久桑活到成年。渚兕的王位由皇族世代传承,到了这一代,有资格继承王位的,除了久桑王子,还有国王几个虎视眈眈的弟弟与侄子,其中实力最强的,是他的幼弟嘉依亲王。
二十年前,久桑刚满十六岁,国王却已老迈,无力扶持他上位。而嘉依正值壮年,亲信部下遍布渚兕皇城,又处心积虑筹谋多年,轻而易举便夺得了王位。
嘉依为人阴损暴虐,当上国王后,很快对渚兕的皇族及重臣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久桑只身逃出王城,狼狈逃窜时,正撞上了趁渚兕王座更叠防守空虚,趁乱前来讨伐的严家军。
当时柏舟的父亲段景同的惨剧已经发生,虽然主力未损,严恪年也已意识到准备不足,生出了退兵的心思,抓到久桑算是意外之喜。
当时年轻的久桑王子并未将严家军视为敌人,他扑在严恪年脚下哭诉自己的经历,承诺只要替他夺回王位,便愿意与大周结永世之好,并献上三座城池。
年纪轻轻便低头折节,严恪年对此人全无好感,又因为早已夺取了渚兕东北与大周相邻的数座小城,对久桑的提议并不动容。久桑别无他法,为保性命,将皇家隐秘和盘托出。
杀他并无什么好处,掳他回大周也不过是给刚当上国王的嘉依一个起兵的借口,严恪年将久桑放出了军营,同时退兵,打算择机再战。没想到,一等就是二十年。
“如今的渚兕国王,便是嘉依的儿子依戎庆岚,敌军主将切依阿洪是其心腹,二人一同长大,关系亲密,”严恪年道,“但阿克等老将对切依阿洪并不信服,常常不听调遣,不遵军令,这才有了阿克率部将你围困,却并不回防都城一事。”
“阿克宁愿冒着灭国的风险,也不愿居于切依阿洪之下?”柏舟皱眉,提到阿克,他断裂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严恪年笑了,“阿克曾是嘉依的伴读,嘉依继位后,他一直手握大权,却未料到短短六七年后,嘉依便死于急病。让他这么快交出兵权,他不会甘心。”
汉人常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渚兕也是如此。嘉依死后,依戎庆岚启用了自己的心腹,逐渐将阿克等一众老臣手里的权力架空。阿克数年间只能带领自己的老部下在边境四处劫掠,发泄心中不满。
陆安凝视沙盘,开口问道:“这条密道,便是久桑当年告知严帅的?”
“是,也不是,”严恪年道,“当年他只提到,乌南城中有这么一条密道,并未告知确切位置。”
柏舟有些诧异,“难道这次攻打渚兕,他又出现了?”
严恪年露出一丝笑容来,“不错,现在他就在营中,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当年乞哀告怜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油滑的中年人,多年东躲西藏的日子,并未将他打磨得更加锋利。柳阳跟到营帐门口,在柏舟后面远远看了一眼,便对这个未来的渚兕国王充满了鄙夷。
严恪年只带了柏舟陆安入内,不知谈了些什么,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出来了。
五日之后,王恢与游亦钧带回部分轻伤士兵赶至乌南城外。
次日清晨,严恪年令本部兵马齐备云梯、冲车、火器,佯装攻城,使用烟瘴遮蔽敌军视线,傅东巍从旁策应。柏舟陆安趁乱率两百精兵绕至乌南北城门外,在早已悄悄掘开的地道处潜了进去。
柳阳怕被治罪,只敢悄悄问旁边的王恢:“那个劳什子王子,不会联合切依阿洪骗咱们吧?”
王恢白他一眼,悄声道:“你觉得你比严帅还聪明?”
柳阳用力摇头,下一刻便被走在前面的柏舟回手拍了脑门,他赶紧捂上自己的嘴。行军途中动摇军心,可是死罪。
想来也是,这个久桑躲了这么多年,未娶妻未生子,连亲信下属都没几个,就算切依阿洪想要威胁他都抓不住要害。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在幽长逼仄的甬道里,柳阳忽然想通了这点。
身处地道内,听不到外面攻城的声响,只有层层叠叠的喘息声、脚步声,和身上甲片碰撞发出的叮当声。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柳阳忽然发觉,走在前面的自家将军已经许久未开过口了,脚步似乎也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就在他刚要出言询问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光亮——出口到了!
密道连接的是皇宫东部的一处偏殿,并无专人把守,只有一群被他们吓坏了的宫女和内侍。
柏舟并不理会他们,拔出佩剑带领百余名士兵向切依阿洪所在方向袭去,陆安则依计带领其余人马往皇宫正殿去捉渚兕王依戎庆岚。
切依阿洪反应很快,发现皇城内出现敌人之后,立刻指挥弓弩手及部分步兵回防。柏舟手持长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脚点地面飞身而起,将当先的一排弩手踹翻,身后将士掌握时机紧随其后,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