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形势
第117章形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方盈昭听完,沉吟片刻,问道:“切依阿洪现在何处?”
柳阳道:“我们走时,他还被久桑关在大牢里。”
方盈昭点点头,又道:“既然渚兕新王久桑并无子女,那送来的公主便是……”
“旧国王,也就是他堂弟依戎庆岚的次女。”
柏舟处理完军务,负手溜达过来,答道。
严念见他过来,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拍他的肩膀:“行啊你小子,咱们柏舟也能在沙场之上斩将夺帅了!”
柏舟笑了笑,没说话。
若是别人这样赞他,他必要将功劳推给严恪年或是陆安展英他们,但此时近前没有外人,他便省了那套谦辞。
方盈昭用余光扫过柳阳一直攥在手里的军报,缓缓笑道:“既然久桑与严帅算是有些渊源,那么除去这些明面上的,应是还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好处吧?”
柏舟也笑了,俯身坐到柳阳让给他的竹椅上,“无非是些粮草马匹,他们的弓弩盔甲不如咱们的精良,严帅多少要了点,分发给边地的守军了。”
说着,他冲柳阳擡了擡手,柳阳便行礼退下了,他又道:“严帅真正想要的,是阿克当年迷倒我父亲及那两千余人的药方,但是阿克已死,其余人等又坚称不知道那方子是如何调配的。我走时,严帅还未拿到方子,不过我想他定是有其他办法。”
严念听严恪年讲过当年那一战,当时段景同中了敌方毒计,所率人马尽数惨死,是严恪年都不曾释怀之事,遑论柏舟自己。
他得知自己身世的同时,便知道了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使父亲战死、母亲殉情的,便是阿克与那神秘的药方。严念擡眼看向柏舟,见他表情泰然,悄悄放了心,却又在心底生出一丝陌生之感。
柏舟这一趟回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不再将心事写在脸上,变得沉着从容了许多,再不是那个只会横剑挡在方盈昭身前的小将军了。
三人静静坐了一会儿,严念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柏舟这才开口:“我得到消息,方盛的新政在京中颇受推崇,他已奉皇命成立了总商会。如今各方富商巨贾都想分一杯羹,隐隐有以他马首是瞻的架势,我们任由他坐大,是否妥当?”
方盛的新政,旨在解决近年来国库空虚,钱粮匮乏的状况,这也是方盈暄颇为头疼之事。
他从商界入手,提出成立京城总商会,再由各地地方官员牵头,下设各级下属商会,规范行业标准,矫正经营弊害。只要加入商会,店铺皆可在自家招牌钉上特有的徽记,所售货品经过朝廷审查认可后,可比市价高出一成售卖,到时自有富商大户争相购买。
而加入者,每年要先向商会缴纳一定数目的银钱,说白了,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纳贡,但商人们乐意。一来二去,他们赚的银钱,要远远高于交与商会的费用。
除此之外,新政还放开了禁止多年的粮食及耕地的买卖。耕种者除上缴的公粮外,若有结余,可自行去市场上售卖。若攒够了钱,田主又同意的话,佃户可以买下自己耕种的田地,价格按照土地肥沃程度,分为上中下三等,由官府统一制定价格。
实际上,佃户手中的田地有限,劳动力又只有自己一家,也许攒一辈子也攒不够买下田地的银钱,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虚无的冀望。但有盼头总比没盼头要好,这对鼓励百姓辛勤务农、种植农桑、饲养六畜,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方盈昭端起桌上的凉茶啜了一口,擡眼看向柏舟,目光未带丝毫阴霾,“我这一趟几乎搬空了国库,若是拦着方盛的新政,咱们去哪儿弄银子?难道又让皇兄伸手向靖国公要钱?”
柏舟想象了一下方盈暄向方穆讨要银子的场景,忍俊不禁,笑着抢走他手里凉掉的茶杯,道:“自家亲戚,不丢人。”
“方盛这法子不仅能解决燃眉之急,长久施行,也算是利国利民,我不拦他,”方盈昭稍稍敛了笑意,“至于其他,让他和方卓争去,我没有兴趣。”
方盈昭的说法一如既往,柏舟在心中悄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搁下茶杯。
方盈昭对他一笑,“觉得我天真,是不是?”
柏舟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你们,都在担心什么,”他又轻轻笑了笑,只这是这次的笑意只浮于表面,“从幼年起,你便陪着我,一日日见皇兄是怎样鞠躬尽瘁的,他为了社稷压抑自己的情绪,为了社稷不离京城,为了社稷纳妃,我不愿做另一个他。”
柏舟静了片刻,轻声道:“你不会是另一个他。”
方盈昭缓缓摇摇头,“从传闻和故事里拼凑出的皇兄,也并不是现在的样子。权力和责任会改变一个人,让他身不由己地长出另一幅面孔。”
柏舟沉默了。
他无意劝说方盈昭去争夺储位,但是连他都一早就明白的道理,他不信方盈昭想不到。
方盈昭这些年来较为克制,在朝中远远算不上权势滔天,可对想要夺储的人来说,他的存在,是个绝对不容忽视的威胁。他不想争,但只要他活着便有人替他争,这是他阻止不了的,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
这一点,皇帝自然也知道。
方盈暄幸运又不幸地直接继承了皇位,并未经历过残酷的夺储之战,在方穆和严恪年的支持下,无人可与他一争。可他并不是凭借幸运走到今天的,他当然明白,他的偏宠会将方盈昭推到怎样的险恶境地,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想到这里,柏舟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预感自胸中愈升愈高,终于化为灭顶的恐惧渗透全身。他缓缓起身,走到方盈昭身侧蹲下,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凝视他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穿他的想法一般。
方盈昭没有闪避,也没有问他为何突然有此举动,只是用清透的眸子回望着他,半晌,眼里突然漾起一抹笑意,道:“段将军,热水来了。”
柳阳一脸的瞠目结舌,拎着刚刚烧好的开水立在一旁。
柏舟身形未动,只撤了手指,语气略带了些阴沉,道:“放下。”
柳阳忙将开水放在桌边,不用柏舟赶他,就急匆匆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方盈昭歪头看看少年慌张的背影,对柏舟笑道:“干嘛这么凶,吓到你的部下了。”
柏舟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人,知道错过了询问的时机,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给他换了杯热茶。
“年纪轻轻的,不要总叹气,会长皱纹的。”方盈昭靠在竹椅上,用手指撑着额角看他动作。
柏舟闻言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我的皱纹,都是为殿下长的。”
另一边,柳阳一路退到听风阁的前院里,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正巧看到王恢从廊下路过,忙一把拽住他。
“怎么了这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王恢笑道。
柳阳前后看了看,见周围总有士兵陆续经过,只好摆了摆手,道:“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哎,以后再和你说!”
王恢道:“说话说一半,砒霜就大蒜——快说!”
柳阳只好把王恢拉到角落,低声问道:“你觉不觉得,咱们将军……咱们将军和淮南王殿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