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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故人

第105章故人

第一百零五章

黑风寨盘踞于塔拉沙漠北部的戈壁滩一侧,霸占了平顶山下最大的水源地。整个寨子缘山而建,远远看去如同长蛇一般,半山腰的房屋皆是吊脚楼,供帮众及家人居住。平顶山南麓设聚义堂、练兵场、马棚等建筑,占地之广,出乎方盈昭的预料。

有了摩萨罗教的先例,他本以为所谓黑风寨,充其量是占山为王的草寇土匪,不足为患。现在看来,这里俨然与村寨城郭无异,能经营如此庞大的帮派,寨主许半山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到了!前面就到了!”川子扭过肥胖的身躯,兴奋地对身后几人炫耀,“怎么样?我们寨子气派吧?”

严念从后面探出头来,睁大眼睛望向城寨:“这就是黑风寨?好大啊……”

川子嘿嘿一笑:“小丫头,进去逛逛,你肯定喜欢我们这儿!”

寨子的大门看守并不严,打了声招呼就把一行人放了进去,未作任何盘问。川子在前面引路,方盈昭几人下了骆驼,步行走向聚义堂。

这一路上,他们与不少帮众打了照面,不过与其说是帮众,实际上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老人妇孺随处可见,三三两两坐在路边闲谈,或是干些晾晒粮食之类的零碎活计。他们没有表现出对生面孔应有的小心提防,只是多看了两眼方盈昭那张在沙漠里难得一见的白皙面庞,其余便是和川子打招呼,互相简短问候几句。

川子问起老丁时,帮众皆是诧异地摇头:“没见啊,他不是和你一同出去的吗?”

川子不痛快地咂了咂嘴,“这个老丁,跑哪儿去了……”

轻松的氛围在踏入聚义堂的时候结束了。

许半山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魁梧,衣袖高高挽起,能看到粗壮的手臂上满是刀斧留下的伤疤,一脸络腮胡,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倒是十分符合方盈昭对于土匪头子的想象。

可就是这挡在胡子后面,只露出了半张的黝黑的脸,给方盈昭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京城?在皇宫?还是外出游历的时候?

川子简单介绍了一行人,方盈昭收回思绪,煞有介事地带头一拱手一躬身:“见过大当家。”

严念跟在后面胡乱行了个侍女的请安礼,玄醴和凌皓随意拱了拱手,三人退到一旁。

许半山起先只扫了他们一眼,表情却忽然怔住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受了几人的礼,目光始终停留在方盈昭的脸上,久未说话。

川子不知自己为何心里有些发虚,在一边轻轻唤了一声:“大当家的,他们几个……”

许半山擡了擡手,让他先行退下,川子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半山这才站起身来,饶有兴致地背着手,走到方盈昭跟前,问他:“做香料生意的?”

“是,”他恭恭敬敬回答道,“家中世代经营香料生意。”

对方的态度怪异,似是也见过自己,方盈昭感觉这套临时编造的拙劣谎言已然被看穿了。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强装镇定演下去了,反正有高手在侧,他并不十分惧怕对方暴起。

许半山又问:“从源合来?”

方盈昭:“是。”

许半山露出一丝笑意,“现在源合城中时兴什么香?”

这个方盈昭在路上就编好了,不用许半山多问,他缓声答道:“源合城中百姓多不焚香,少数富商与官家老爷用的还是以檀香为主,也有雅致些的,喜用苏合香。檀香二两银子一两,苏合香贵些,二两银子只能买四钱。”

“嗯,好,”许半山低低赞了一句,“用心了。”

他再次带着几分疑惑看向许半山的脸,对方就站在他身前两步的位置,那张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对方显然早已知道他所说的只是托辞,却不点破,竟还有考他的意思,话说到这里,方盈昭不得不出言询问了。

他的左手背在身后,冲玄醴做了个“不要擅动”的手势,才对许半山道:“大当家,你既已识破,我们便开门见山——你我从前见过,是不是?”

许半山像是忍了很久一般,忽然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转为带着些许怀念与酸楚,对方盈昭道:“小殿下,我最后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粉嘟嘟的小娃娃,还没我腿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又笑了两声,“如今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时间不饶人啊!”

许半山……许……

他的外貌凶恶,言语却并不粗鄙,显然曾经常年身处在优越的环境下。方盈昭在脑海中快速回忆着十几年前有资格面见方盈暄,并且方盈暄会无防备地带着他去召见的朝臣,终于想起了一人。

“你是……许江?”

上一任的兵部尚书,许江。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答案,但是面前之人的样貌大改,让他在言语间带了一分疑问。

对方敛了笑容,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出去,觉得不妥,又收了回来,最后只道:“记性不错,是我,不过那个名字不必再提了,现在我就是许半山,前半辈子的事,随它去吧!”

方盈昭虽然听说黑风寨的大当家在朝廷做过官,甚至可能是他见过的人,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许江。

景鸿七年,严恪年大败,在西突厥的铁蹄下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大周边境的十三座城池被敌军占去,同时也赔上了安乐的一生。受此牵连,当时所有可能影响战局、可能勾结西突厥之官员,全部被明里暗里处置了,有的犯了小错直接被处刑,有的被套了个罪名罢官,有的被贬谪或流放,许江就是其中之一。

方盈昭重新打量了一次许半山的模样,他如今已经完全一副江湖做派,身上未留下半分书卷气,身形也壮实了许多,只有眉眼间,依稀可见往日痕迹。

思量了片刻,虽然觉得对方不愿再提,方盈昭还是想要问一问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我听闻,当年你被贬为樾州刺史,不久之后便病逝了,原来是为掩人耳目……”

许半山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口中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老寨主对我有再造之恩。”目光却扫向方盈昭身后几人。

方盈昭便回头看了看玄醴,玄醴对凌皓摆摆手,两人一起出了聚义堂。方盈昭向旁边让出半步,对许半山道:“她叫严念,是严恪年的孙女。”

许半山应了一声,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脸上盘桓了几圈,像是误会了什么,但方盈昭和严念都没有解释。

不论如何,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严恪年的孙女是有资格,并且应当听一听的。

许半山望向聚义堂外辽阔的天幕,又看看身侧两张年轻的脸,极轻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苦笑开了口:“当年严恪年兵败,是整个朝廷始料未及的……那一战,倾尽全国之力,不论是铁器、黄金、粮食、人马……一股脑全投进去了,结果落了个这样的结局。皇帝动怒了,大批官员被治罪、贬谪,所有沾得上边的几乎都没幸免,我也被套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发到樾州去了。”

方盈昭皱着眉询问道:“那时我尚年幼,但也听闻,当年战败,是有叛徒在捣鬼。”

“叛徒?”许半山哂笑一声,“劳师动众地审了几千人,找了一年多,最后呢?叛徒在哪儿啊?”

严念咬了咬嘴唇,不服气地开了口:“我阿翁不会为战败找借口,他说有叛徒,就是有,只是还没被找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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