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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惦念

第98章惦念

第九十八章

方盈昭无意与游亦钦多说,对方却仿佛看不懂他的脸色,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为他和严念讲述了小重山的布防及人员分配情况,讲完之后又讲起历年来死在黑沙暴中的旅人的故事,让严念从忧心忡忡听到了昏昏欲睡。

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告辞离开,严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头脑已经无法思考问题,睡眼惺忪地瘫在椅子上,“游姐姐这是怎么了,她不像是这么啰嗦的人啊。”

方盈昭将门关好,回身见她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不禁失笑,嘴上却不肯饶人:“近在咫尺的地方闹出人命,她担心我回京之后找皇兄搬弄是非。”

另一层意思,是告诉他客栈里暂时安全,外面危险得多,叫他老老实实待在房间不要出去。听说玄醴出了门,游亦钦脸色很不好看,但她没有权力阻止。她担心方盈昭也是个莽撞人,只能各种明示暗示。

对于这个,方盈昭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用游亦钦多言,他不会出去白白冒险。

其实对于近到眼前的杀手也好,漫天席卷而来的黑沙暴也好,有玄醴在身边,又适时躲进了小重山,方盈昭对这一切总是欠缺了一点实感,仿佛与危机之间还隔着一层刀刺不穿的厚厚的纱。他自觉不该这样,却就是紧张不起来。

严念看上去也是如此,她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忧心,牵挂了一会儿外面的玄醴和凌皓,整个人就呆滞起来了。

他忽然发现他和严念有些相像,一样不曾侍奉在父母身边,一样在长大之前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以至缺乏最起码的危机感。

“玄醴一时半刻回不来,先去睡吧。”他对严念道。

严念早就困得晕头转向了,闻言站起身来,边念叨着“本来还想等玄醴姐姐一块沐浴”,边缓慢晃进了一边的卧房,把身上沙子抖了抖,就直接扑到床上进入了梦乡。

被各种事情一搅和,今晚的愁绪仿佛只是错觉。因着游亦钦的缘故,他的心本有些乱,此时倒跟着暗夜一同静了下来。他默默立在只剩自己一人的外间,半晌,去替严念合上了房门,之后转身坐到书桌前,挨个拆了游亦钦送过来的三封信。

来得及写在信里的,必不是急事。

离京已有三月,罗浮许是怕他挂念府里,先写了些家常。说此次讨伐渚兕,春盎本想混在陆安的亲卫中跟去战场,结果还未到列队出城便被陆安揪出来,当着部下的面大骂了一顿赶回府去,春盎很是忿忿不平了几日,说要和陆安断绝兄妹关系,闹得芳醑都从别庄回来陪她。

又说有个名叫阿锐的孩子不知怎么找到了王府,想见柏舟,罗浮只得如实相告。那孩子听说柏舟去打仗了,不仅没有失望,反而高兴起来,说也要去投军,罗浮一个没拦住,人就跑了。

另外方盛近日在京城动作频繁,招揽了不少士子,又联合大臣给皇帝呈上一份什么新政,涉及方面极广,少见地得了赏识。皇帝对新政上了心,已经命人细细商榷,看来是要推行了,不知可否会影响到立储,叫方盈昭有个准备。

信的末尾,罗浮提了一句,阿史那赫莱的信到了王府,着人一并送来了。

方盈昭本想给罗浮回封信,叫她寻一寻那个叫阿锐的孩子,他与柏舟必有渊源。又想到路途太远,等信到了,早已错过寻人时机,便作罢了。

至于立储之事……

他想起那晚方盈暄稍显落寞的神情,没来由地有些自责。到底是兄长还是父亲,他可以不再深究,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再走这条被逼上皇位的老路了。

既然他不肯接,储君便是在方盛方卓之间二者择一,如果是方卓,日后兴许能放他一马,至于方盛……说不定真能叫他准备好的退路派上用场。

轻轻叹了口气,他又拆了方盈暄的信。

方盈暄依旧在信里说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怕他不信似的,又细细讲了就寝与用膳的时辰,还颇为得意地告诉他,现在如果觉得过于劳累便不上早朝,批阅奏章也略缓了缓,如此一反常态的做法闹得朝臣们纷纷打听是何缘故,却都打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方盈昭无奈一笑,皇兄自从登上皇位之后警醒克制了几十年,临了了总算任性一把,倒寻到点乐趣。

之后也提到了方盛的新政,他未在信里细说,只说新政中的许多内容确实针砭时弊、切中要害,如果方盈昭见了,也定会支持。

末尾终于问起他的身体,说盛夏已至,大漠气候恶劣,白日极热夜间极寒,叫他保重自己,又说务必回信。

虽未说想念,但字里行间都是想念,方盈昭只觉得心被轻轻戳了一下。

相较前面两封长信,赫莱的信十分简短,说回去之后便带着那半截安神香,找族内巫医与相熟的大夫看过,都说此香与秘术无涉,也未添加可使人成瘾的药物,应是对人无害。如有明显的依赖状况,应该考虑是否为心疾。

信中并未提及柏舟所中秘术的解法,看来这只是回的方盈昭的第一封信,恰好与第二封错开了。

信的末尾,赫莱果然又不正经起来,用花哨的字体题了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方盈昭实实在在被他酸了一把,赶紧用两根指头捏着信纸对在烛火上引着了,一眨眼烧了个干净。

他静坐了半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刮在空旷的大漠上空,又望望跳动的烛火,长叹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

黑夜总是叫人变得柔软。

他自然是挂念府里的,去岁游历半载,刚回去没几天,自己的床都没睡热乎便又出来了。好在有罗浮在,他并不十分担心。

方盈暄的病,绝不像他信里说的那么轻松,但是赵谦一直未有来信,应是还能撑些时日。

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距离,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它将人远远隔开在时间的两端,惦念却无法相见。

而此时扰乱他心绪的,不止几千里外的京城,还有杳无音讯的柏舟,以及那个向他要糖吃的小小的身影。逝者已矣,他自然知道多思无益,也不会将过错归咎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多日过去,那股松木混合着腐肉的气味,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每当这时,他总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后悔,那日未带颗糖在身上。

至于柏舟……明明知道与渚兕的这一战,主帅为严恪年,他虽多年未曾出征,仍在,柏舟在他帐下听命,必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尽管知道,还是忍不住挂念。

这一段柏舟不在身边的时日里,他总会想起小时候。柏舟年长他几岁,先他一步长大,他总是要仰着头与柏舟说话。年少时的柏舟,渡过了初来时那一段敏感拘束的日子之后,便只会空长个子,不长脑子,别人欺负他都不知道,还以为对方在说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方盈昭或目睹或听说了柏舟受欺负之后,还要专程明里暗里替他讨回公道。

现在,柏舟已经不需要谁的庇护了,他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秘密。从前的钱四,现在的游亦钦、阿锐,他们身上藏着和柏舟有关的,方盈昭不知道的故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当自己问起时,柏舟那副局促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许久之后,他将纸铺平,自己研了墨,只给方盈暄回了信。

玄醴在天亮时归来,神色平静,一身风沙,进了屋什么都没说,只是迎着方盈昭的目光摇了摇头。

严念睡得不太安稳,听见动静,揉着眼睛出来,见到玄醴无事总算松了口气,带着睡意问道:“找到凌皓了吗?”

“没有,担心是声东击西,先回来看看。”玄醴道。

严念伸长手臂,替她从头到脚拍掉身上的沙粒,掉下来的沙子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土丘。

方盈昭走到窗前,只见外面混沌一片,沙尘遮天蔽日,只能隐隐看到东面现出了天光,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门外的尸体没有了,”玄醴道,“不知是被沙子埋了,还是让人移走了。”

严念皱起脸来,半响,耸了耸肩,看向方盈昭,“起码我们知道了,那些人确实不是冲你来的,不然昨天晚上不会这么安静。”

“没有找到,也算是好消息。”方盈昭宽慰玄醴道。凌皓必然同样挂心玄醴的安慰,如果遇险,必会拼命留下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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