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危机
第97章危机
第九十七章
严念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屈成拳敲了敲桌子,道:“人,是要睡觉的,二位,这都三更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明天起床再接着愁,可好?”
玄醴好说话地“嗯”了一声,攥在手心的棋子尽数落回棋篓,玉石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方盈昭则冲她们点点头,擡眼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打断了。
“……开门!住店!快开门!”
有旅人深夜抵达,站在前院外面不住拍打大门,听起来很是蛮横。楼下拼酒的客人被惊动了,几人都回头看向门口,也不管隔着个露天庭院对方能不能听见,不快地高声喝道:“打烊了看不见吗?明天早点来!”
玄醴正坐在南面的窗下,扭头往大门口看了一眼。方盈昭也从桌前起身,立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向外望去。
大门外几乎漆黑一片,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三四个身影,看不真切。
来人将门拍得砰砰作响,见无人应门,嘴上开始不干不净起来。店小二睡眼惺忪地从房里出来,小跑到大门前,但也并不开门,只是贴着门板内侧恭敬回话:“实在对不住,咱们店里打烊了,客官还是明天赶早……”
门外之人更加不悦,粗声粗气地打断他:“说的什么屁话?赶紧开门,黑沙暴快来了,附近就你们一家客栈,叫我们上哪儿躲?”
严念也凑到窗前,皱着眉头用力向外望去,什么都看不清。她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给他们开门?客房应该还没住满吧。”
方盈昭缓缓摇摇头,猜测道:“许是害怕盗匪,许是有什么特殊的规矩,明日见了老板娘一问便知。”
大门内外依旧僵持着,但始终只有店小二在门前耐着性子挨骂,客栈其他伙计似是已经习以为常,望了眼大门的方向,很快各自散去了。游亦钦露了个面,抱着胳膊倚在前厅外冷眼看着。
吵闹声中,一阵狂风打着旋儿从屋顶卷过去,带起一大片沙尘,顷刻间,窗前的地面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沙粒来。方盈昭俯身刚要将窗子合上,忽听得门外几人凄厉惨叫起来:“快开门!开门啊!杀人了!让我们进去!开门……”
然而叫嚷声还没响多久便戛然而止,一阵撞击木门的响动之后,突然安静下来,环绕在周围的只剩下风声。
店小二缩着脖子静待了片刻,见门外确实没有动静了,说不清是恐惧畏缩还是松了口气,弓着腰冲大门拜了拜,口中念叨着什么听不清的话,回到了店里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楼下的两桌客人再也坐不住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拉开桌椅各自散去,客栈终于安静下来。
严念哑然看看窗外,又擡头看看方盈昭,不敢相信这片刻功夫发生了什么。
玄醴的表情阴沉下来,她的耳力好,站起身来对二人说道:“门外本来有四个人,现在已经死绝了。”
“这……”严念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从何处问起。
玄醴又道:“天太黑了,我看不清那人长相,只能听到她杀完人之后就离开了,未进客栈。”
方盈昭沉吟片刻,问玄醴道:“你与那人,谁的身手更好?”
玄醴看了看他,似乎奇怪他为何有此一问,简短答道:“我。”不过不待方盈昭二人松口气,很快又皱着眉补充道:“我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进城吧,单打独斗我不怕,可是……”
玄醴极少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方盈昭温言道:“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玄醴面带忧虑地望了望窗外,此时整间客栈寂静无声,丝毫不见刚才的喧闹。气氛一下子冷下来,似有看不见的鬼怪隐藏在风声里,窥视着每一个亮着灯或者已经睡去的房间。
“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但那人的手法,我好像有些熟悉,”玄醴道,“如果在门外杀人的,真的是我从前认识的人,这里就不再安全了。”
严念压低声音,仿佛门外有人偷听一般,悄悄问她:“你说的是赤霄的人,还是你们以前的对头?”
玄醴轻轻叹了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带上的挂饰——那是两朵黄铜打造的凌霄花,被她绕上了丝线,每日缀在腰间。
“我以前在赤霄时,有个相熟的……算是朋友吧,她叫韩露,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我们偶尔会在一起下棋,”玄醴露出半是怀念半是痛苦的表情来,难得的说了许多话,“刚才在门外杀人的,手段有些像她,但更狠辣……如果是她,那么她一定加入了其他组织,是为了我或者凌皓来的。刚才的是我们这一行惯用的手法——先叫目标害怕,等到他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死期便到了。”
“我不太明白,”严念问道,“赤霄不是解散了吗?怎么还有人追杀你们?”
玄醴苦笑了一下,“如果仇怨是那么轻易便可以了结的,凌皓也不必东躲西藏了。我倒没什么,从前我们在外面得罪的人、抢的人头生意,都记在他的账上了,他不与我们同路,始终错开一两日的行程,就是为了不把祸事引来。”
严念依旧一脸不解,“可你不是说,这个韩露和你是朋友吗?”
玄醴勉强笑了笑,不再答话。
方盈昭替她回答道:“利益、生计、情愫……能够使一个人改变立场的东西太多了,亲生父子尚能反目,同胞手足亦能相残,何况朋友?”
严念的表情终于阴郁起来,比起自己,她总是更担心别人,“凌皓还在外面呢,他如果遇上这个韩露,能打赢吗?”
上次清理摩萨罗教,玄醴见凌皓功夫略有精进,但他已然不再年轻,心气也不复从前,若刚才在门口杀人的真是阿露……
“输赢在伯仲之间,”玄醴道,“而且,她既然找到了这里,自然知道我和凌皓都在,恐怕不是一个人来的。”
“那……”严念看看玄醴,又看看方盈昭,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方盈昭对玄醴道:“出去寻他吧,既然他们是要先行威慑,客栈里暂时就是安全的。何况游亦钦也在,这间客栈在此经营多年,会有自保的手段。”
凌皓现在应该距离小重山并不太远,处境确实不算安全,玄醴确实放心不下。她没有多做犹豫,起身拉开房门,回头对严念道:“别睡太死。”
她对方盈昭没什么好嘱咐的,这位小祖宗跑也跑不过,打又打不赢,天天睁大眼睛小心提防也无甚用处。好在他的身份隐藏不深,阿露一伙人若不是想要挑起大周与楼兰两国争端,轻易不会伤他。
玄醴刚走不久,向导口中的黑沙暴彻底席卷而来,不再是方才吹起浮沙的小打小闹。
现在正值深夜,看不到天地变色,只能听见呼啸的狂风从头上掠过。严念略略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想要看看外面的状况,窗子一下兜住了风,猛地向里大大敞开,屋内所有未被压住的纸张书本瞬间被气流掀翻在地,她连忙使了几分力,重新将窗子关严。
就这一时半刻的功夫,沙子已经刮了她一头一脸,她拍打着自己,担忧地转头看向方盈昭,口中似是询问,又似自言自语:“玄醴姐姐不会迷路吧?”
方盈昭俯身捡起脚边的书本,又伸手去够一旁的信件,一一摞在桌上用镇纸压好。
对玄醴来说,此时待在外面,哪怕是对凌皓的行踪毫无头绪,也比待在安逸的客栈里什么都不做要舒服得多。他们二人好不容易互相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只差最后那一层窗户纸。
大漠里险恶的气候,并不能真正困住他们那般的高手,如果不是拖着他和严念这两个累赘,玄醴甚至不是十分担忧迷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放她出去寻人。
被这样一闹,他和严念都无心休息了,两人各自默默思索着什么。房门很快又被敲响。
夜深了,还醒着的客人不多,游亦钦这次没有假借送酒送菜之名,直接闪身进了房间。
“游姐姐,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严念见是她,赶紧将人迎进来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