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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游荡

第45章游荡

第四十五章

马车又行驶起来,车厢微微颠簸,方盈昭将手肘撑在身侧的小茶桌上,目光落在虚空处。

王仪这老家伙,眼见有保命的机会,全家几百口人,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方盈昭丝毫不怀疑,若是方才答应了王仪保他一命的要求,他会毫不犹豫舍弃亲人。

可惜王仪不知道,四天前,王修文已经死在狱中了。

无人加害,也未用刑,只因王修文自幼患有喘病。在尚书府里养尊处优还可安然度日,如今下到大理寺狱,惊惧加上牢房不够洁净,能撑到此时已是不易了。

他取出刻有淮南王字样的令符递给玄醴,“去一趟大理寺狱,看看王修文还有什么妻妾子女,给他们换个好些的牢房。”

玄醴应了,先下了马车,又不放心嘱咐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殿下这就回府吧,别再逛去别处了。”

方盈昭失笑,玄醴竟也有如此啰嗦的一面,简直像极了柏舟。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这就回去。”

他也确实有些疲倦了。

去昆州这一趟,来去二十日,可以说是十分匆忙。今日拂晓从青州码头下了船,赶回京城后只回府换了身衣服,饭都没吃便又出来与赫莱、王仪几个老奸巨猾之人周旋,此时方盈昭困乏地只想赶紧回去倒头睡一觉。

然而事情偏不遂他心意,刚在王府门前下了马车,就看见春盎躲在门房处一脸鬼祟,见马车回来,小跑着迎了上来。

“……殿下,你可回来了!”她压低了声音,“严老将军来了……”

方盈昭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来得真快。

这是此生唯一一次,他在踏入自己家门的时候犹豫了。

进去?还是转身逃跑?

严恪年不请自来,还带着一脸不悦,府上众人不敢让他在前厅等候,直接将他请到了方盈昭的书房里喝茶。

方盈昭到时,严念正弓着身子戳点门前的花草。待他走到近前,回头看看阿翁的脸色,偷偷做了个鬼脸,对方盈昭道:“自求多福吧。”之后自觉走远了。

方盈昭暗自叹了口气,进门行了礼:“严老久候了。”

“嗯。”严恪年应了一声,又不言语了。

方盈昭在严恪年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柏舟的病情,您不用太过担心,我离开时,已见起色了。”

严恪年哼了一声,用他那只独眼看过来,“皇甫德身边的孟弘我见过,虽然医术平庸,但对将士十分尽心,加上赵谦的方子,我不担心。”

顿了顿,严恪年又道:“我儿子儿媳都死在战场上,倒是我这老朽茍活至今。我余生本只有两个心愿,一是夺回失地,以慰当年数万严家军亡魂,二是……”他的声音柔软了几分,转头看向门外,“希望我这孙女,一生无灾无病。但是现在……”

方盈昭默默听着,听到此处,淡淡一笑,“但是现在,你寻回了柏舟。”

严恪年点点头,“景同跟随我打仗时,还没你现在大,他的儿子走失了,我一直记挂在心。既然如今寻回他,我便要替景同看顾他……我年纪大了,不知还能活几年,现在不得不为他的将来考虑。”

方盈昭微微叹息,“柏舟的将来,还需他自己决定。”

严恪年平静看向方盈昭,“他脑子里那点弯弯绕绕全写在脸上,那日初见他之时,我便看出他的心意。可在我看来,你对他,并不如他对你一般赤诚。”

严老将军说话不爱绕弯子,几句话就把窗下偷听的春盎吓出一身冷汗,一旁的罗浮示意她凝神静气,继续听下去。

严恪年问道:“柏舟的身世,我是知会过你的,如果你不想放人,他也走不了。如今你已然放他走了,又何苦再与他纠缠不清?”

方盈昭沉默着,一反平日能言善辩的样子。

不是他不想说,他实在是无言以对。

他已经料到,此次昆州一行必会惹来各种麻烦,其中便包括严恪年的这一出。既然方盈暄能看出柏舟的心意,那么严恪年也一定知道,——哪怕老将军对情爱之事迟钝些,方盈暄也会告知他的。

他这一去,等于昭告天下,他对柏舟也是有意的。

严恪年会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非去不可,他担心柏舟在昆州那偏远贫瘠之地就此无声地死去,而他要过好几日才能收到报丧的书信。他还担心如果不借此机会去见俞骏升一面,就再也没有机会弄清楚当年的往事。

老将军的质问,他回答不了,现在他的心意,自己也不甚明了。他始终不似柏舟那般热忱,他只是放任了柏舟的心意。柏舟想要接近他,他便让他接近了,柏舟想要拥抱他,他便让他拥抱了。

至于将来……将来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能想到的最遥远的将来便是,安排好一切后,带兵与西突厥一战,带回安乐的遗骨。再之后呢?他没想过。

而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严恪年要的。

方盈昭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开口:“如今我与柏舟二人皆未婚娶,为何不能纠缠不清?”

严恪年摇了摇头,“淮南王殿下,你如此聪慧,怎能不明白?我已界耄耋之年,见多了生离死别,并非要以俗世枷锁来禁锢你。你心里是怎样想的,自己最清楚,你担得起柏舟的情意吗?”

方盈昭的面色渐渐苍白下去,他攥了攥还未完全痊愈的手指,没有答话。

他担不起。

严恪年又道:“你不会看不出来,陛下看重你,如果他日,你继承大统,要置柏舟于何处?恐怕他连一条活路也没有了。”

方盈昭愕然看了严恪年一眼,“我并无争夺储位的打算。”

严恪年笑了,似是笑他天真:“你不争,自然有人替你争,况且……如果到时真的一纸诏书砸到你头上,你能不接?”

自然不能,如果真到了那时,他不接,才是自寻死路。

窗下的春盎和罗浮对视一眼。话说到这里,是她们听不得的了,但此时离开,恐怕会被严老将军察觉到响动。

庭院里的严念已经仰面躺在躺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几枝刚折的桃花。春日的微风拂过她的碎发,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她的脸颊,显得这一幕无比静谧。

而书房内的两人还在僵持着。

方盈昭忽然想通了什么,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问道:“严老说,有人会替我争,这个人,是陛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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