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夏至她的小公主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唐拂衣不语,她又坐回到桌边,将杯中已经凉了地茶水饮尽。
“当年轻云骑与白虎营合兵攻下南唐都城后,萧国表面繁荣,实际连年的战火已经几乎掏空了国库,且一方面战线拉得太长,供给难以跟上,另一方面南方水多,泥地浅滩也多,不适合骑兵作战。无奈之下,萧祁只能先地方保留兵权,分封萧氏子孙前往驻地,借助当地士族的威势来暂且稳定南方各州。修养生息,从长计议。”
“可此后的第二年,西境四州发生雪灾,雪灾引发了瘟疫,又有奸人从中作梗,灾民暴乱随之而来。萧祁还没能来得及将权利收回,就被萧安乐拉下了皇位。”
“而萧安乐……”
唐拂衣气定神闲的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满杯,抬起头望向陆兮兮。
“且不说她本就得位不正,当年为了压住诽议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就说苏萧二姓皆是萧国开国功臣,苏氏更是百年肱骨,她勾结外敌剿灭轻云精骑,又意欲围困银鞍军至死,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苏氏全族,到现在,萧国还有多少战力?她手下又还能有多少可用之人?这些人,又是否真的愿意毫无保留的为她出生入死?”
“恐怕是少之又少吧……”陆兮兮目光闪烁,瞳孔中闪过一丝玩味,“原来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笑死个人了。”
“那你如今准备怎么办?”她问道,声音里竟还颇有些兴奋,“咱打过去?”
“你可以自己打过去。”唐拂衣白了她一眼。
“开个玩笑。”陆兮兮笑道,“别那么认真嘛。”
“虽说萧国的实力是弱了许多,但根基犹在,现下还不可轻举妄动。”唐拂衣道,“班先生在信中没有提及后续安排,应当也是这个意思。”
“你就真的这么信任他?”陆兮兮皱眉。
“我不是信任他。”唐拂衣答,“我是信他不会背叛何曦,不会做出对离城不利的事。”
“离城这个地方,再往北去就是草原,一则若不能杜绝草原十二部的骚扰,未来我们的人也走不开,二则那边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战马,牛角,兽皮……若是能源源不断地供给给我们,那将是极好地助益。”
“再者……我也有一些私人的恩怨,要和他们好好清算清算。”
突如其来的一股恶寒令陆兮兮冷不丁颤了颤,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那那寒意的来源……
她将目光挪到唐拂衣的身上,只见她面无表情,抓着茶杯的手,手背上却有青筋暴起。冰冷的目光落到杯中地茶水上,水面平静,不敢妄起波澜。
可怜的杯子啊。
陆兮兮再心里暗暗为那看着就要被捏碎了的杯子祈祷,希望它能从这个凶狠地女人手下逃过一劫。
幸运的是唐拂衣很快就松了手,陆兮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在心中默默地对那个坚强地小茶杯予以了表扬。
“虽说离城地事情现在基本都是你做主,但还是绕不开苏道安,你要不要再与她商量一下。”她见唐拂衣起身拿了外衣,似乎是准备离开,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嗯。”唐拂衣手下动作不停,“她之前身子刚养好些,今日又累着了,我想让她好好养几日,待她过精神好些,我亲自与她说。”
“也好。”陆兮兮话音未落,人已经躺到了床上,“哎呀,明日别让人叫我啊,我要睡到日上三四五六七八竿。”
唐拂衣扭头,正看到陆兮兮四仰八叉地用力伸了个懒腰,那模样活像一只僵直了的牛蛙,一时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出了门,夜已深。
楼中的屋子都已经熄了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中的灯笼照亮脚下方寸,唐拂衣尽量放轻脚步,她的房间就在苏道安的隔壁。
许是因为侍女们以为今日她宿在了苏道安的房里,所以并没有帮她提前燃起炭盆,屋内冷的像冰窖。
唐拂衣没有着急脱衣,关了门,点了两个炭盆,又点了两盏烛灯,跃动的光影落在对面的窗户上,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推开了窗。
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今夜难得,无雪无风,星光漫天。
远处的城墙上还有士兵在巡逻驻守,肃穆地火光逡巡来去,越过漫长无边际的黑色银河,落到密集的民居中,便化作小小花灯,零星悬于房屋二层的外壁。
青州迁来离城的百姓大多都不住在这一片,这些零星的花灯,都是离城的原住民模仿青州的习俗所挂的装饰。
是在连年的苦难中活下来的人们,为迷失在黑夜里地故人点亮的引路明灯。
那些灯每一盏都很小,烛光微弱,放在这漆黑的夜里就像是一不留神就能掐灭的小虫,可若是一盏一盏地连成一片……
唐拂衣忽然红了眼眶。
她想她见过那样的景象。
也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里,曾经有一个人提着灯,拉着她的手,引着她离开那暗无天日的肮脏牢狱,踏着一路地碎雪穿过漆黑地宫道,回到明亮温暖的人间。
而后的无数次,不论多晚,多远,不论有多少害怕,多少纠结,就算是眼前迷雾重重,她都能顺着那灯光,找到回去的路。
她知道当她看到那座灯晖交映地宫殿,她从不迷茫。
可她也记得自己第一日就撞坏了那盏名为鎏金的灯,她答应她的小公主会修好它,她以为她会有很多时间去修好仓库里的每一盏灯。
然而到了最后,人走灯灭的时候,鎏金依旧并不完整。
千灯宫的一切,包括自己曾经送给苏道安的那把廉价的小弓——被她挂在床头珍藏了许久,最终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的小公主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苏道安现在还喜欢灯吗?
唐拂衣不知道,她不敢再给她送灯,就像先前的蜜饯一样,苏道安不会告诉自己她现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她只会带着一贯温柔地笑对她说谢谢,然后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是她最惯用的手段,没有人能抵抗的了她如此大方又高调的示好。
是轻易就能麻痹人心的毒药。
唐拂衣不愿意被麻痹,她害怕苏道安又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她害怕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刀插在苏道安的身体里。
一切都来不及了——那种感受,她无力再承受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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