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37.
◇第75章37.
周章函似乎想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的合作对象，也就是虫母，001。
这一切都是虫母的想法，是他的计划。
可真的……是这样么？
越杨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朝房间内那一直坐在床尾的身影看去，当他的目光对上那双与正常人类的眼睛，乍然间……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悚然。
勾起唇角，白柏，亦或者说001，它在笑。
那是嘲弄的笑。
那是讽刺的笑。
此刻的它仿佛正睨视着不远处那个跪伏在地面上尝试为自己辩解的身影，无声地对他说：“是啊，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为自己开脱的吧？”
虽然实际上他一句话也没讲就是了。
他只是端坐在原地，宛若雕塑。
毕竟……周章函的身体已经全然受到虫母的操控，就算他满腔的怨怼又能怎么样呢？
工蜂是不能违抗虫母的，这是巢房的规则。
“你……真的打算这样主张？一切都是的001的指使，你主观上没有一点错？”
“这……”周章函放置在地面上的手指缓慢蜷缩成拳，片刻后大吼出声来，将人的耳膜都震得疼了，“这不是当然的吗？谁会想要变成虫子啊！那个疯子，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早就知道，变异兽怎么可能有契约精神，是他暗算了我！”
“别开玩笑了！”这话却不是由白柏亦或者001嘶吼出声，反倒是越杨，他咬牙切齿，一把攥住了周章函的领口：“不是你的错？周章函，你这话说得好轻松啊！你做的事情，本质上跟001有什么区别？那些被你以‘志愿者’亦或者‘高薪工作’骗过来的平民百姓，刚开始不也是持有跟你一样的心态吗？你认为他们是自愿？那么你请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在被喂下那种改造身体的体液时，你自己是自愿的么？真是可笑，无法共情平民的苦难，反倒却要求这世界都按你所设想的运转了！该死的家伙！”
越杨说着，用力狠狠将周章函掼倒在地，直起身来，他垂眸睨视着眼下这个正狼狈地意图爬起身来的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说：“具体它是什么时候给你喂药的？而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摇摇晃晃起身，周章函看向越杨的眼神中写满了怨怼，“关你屁事！少他妈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态度，真是恶心透了！”
这该死的——越杨不由分说，趁周章函不备又是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身体上，“如果你还有点作为‘人’的意识的话，周章函，那些还没被完全转变的人，甚至说蜜血激昂蜂或许还有救！……当然，不包括你自己，你以为做出这种事情，被发现之后你还能做你的塔主么？”
“……”捂住肚子，被越杨两度进攻的周章函此刻也收敛了那张狂的态度，手撑桌面，他苍白着唇色告知越杨：“不清楚，大概是在听说白柏即将上任的那段时间吧，总觉得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开始总想着往实验室跑，后面连塔主的办公室都不想呆了……最初以为是看见继任人那么年轻所造成的心理问题，完全没觉得自己的饮食有什么错漏……直到有一次去实验室的时间比约定的更早一些，恰好看到那只虫子正在把自己的体液挤实验室公用的饮水机里面，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就连实验组的组长都没有对这回的活体实验过于干涉，毕竟他老人家之前是绝不可能同意的，但……意识到又有什么用？早就晚了，那个被你称作001的家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控制了整个实验基地，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不过是想被像人类一样对待，后来才发现，我完全想错了。”
没想到周章函竟会一次吐露这么多。
“其实他残存的自我意识已经很少了，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只能说明发现这件事最初对他的内心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吧。”在越杨的怀中无不严肃地提醒，越杨小雪的话语一度使得越杨陷入了沉默。
平日里与周章函相处的001，绝不可能是人类的形态吧？遵从在禹涧雪的记忆力所看见的，那应该是一只大小与人类无异的虫形变异兽，能像对待正常人类一样跟它说话聊天已属不易，当周章函意识到它竟将自己的体液掺杂在人类的饮食里……那种恐惧，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掩盖你的罪孽，是你把001引入到实验室，且在发现这一切之前，你也已经组织人体实验很长一段时间了吧？毕竟那时候……白柏的即将继任，你的任期马上都要结束了。”不能对这种该死的罪犯心生同情，说到底，这种为了一己私欲草菅人命的家伙根本不值得共情，还将自己的行为美化为“为了三十二号区的未来”，别太恶心了。
没有三十二号区的居民，三十二号区，哪儿有什么未来可言？
然而此刻的周章函，他的眼里哪儿有什么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愧疚？垂下眼眸，他只喃喃自语：“是啊，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好不容易把提升蜂王浆的事业给彻底产业化，任期却马上要到了……那么新一批最高质量的蜂王浆……不就会在白柏的任期里面产出么？我忙前忙后，甚至被一只该死的虫子操控意识，最终却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而且这个人还是个靠兄长关系升上来的、没一点儿用处的小屁孩……太可笑了，这个世界简直太荒诞了啊啊啊啊，命运怎么总是这么薄待我？为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拥有了所有？为什么我拼尽全力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不是深入交流，其实很难发现原来周章函是这样一个喜欢怨天尤人的家伙。
他的话看似有理、看似值得同情，但毋庸置疑，它是完完全全错误的。
“自己利欲熏心被情绪支配以至于把事情搞砸，就别总责怪什么命运。”越杨无法理解，周章函他不是地球人认知、也并非精神力低下，甚至可以参加竞选、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塔主，为什么，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还会对世界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他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饥一顿饱一顿、无知且痛苦地活着？
“周章函，这些就是事情的全部么？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现在，实验室是怎么被控制的差不多已经真相大白，越杨支起身来，隐隐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最后周章函竟然会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吐露这么多，倒是省了他很多推测的功夫。
“啊啊，是啊，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是我把这个地方变成这样的，也是我把那个什么001引到这里来，我都承认了，你赢了，可以么？”周章函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越杨。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睛，越杨却总还是无端感受到一阵恶意，这种恶意……令他隐隐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
荧幕外侧，看见事情好不容易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孟卓长舒一口气，还好，从开始到现在越杨似乎都没有任何错漏，令他更为惊喜的是周章函的坦白，他似乎因被越杨戳中了痛处而开始疯狂自曝了。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棋盘两侧无论是白柏还是627，此时都安静得可怕？
特别是白柏，照理说在周章函控诉虫母的种种罪行时，他就应该因为气急败坏而激动万分了。
但此时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仅仅只是……紧盯着荧幕内的越杨与周章函，虽是恨透了周章函的样子，但一时间他却也什么都没做。
照理说越杨推理到这个地步，周章函也应该按照他们事先所交易的那样，去死了吧？
难道说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击溃周章函的心理防线么？
还是说眼下的境况其实也不过是他的计策之一，毕竟他有无数次犯错的机会，而越杨……只一次便足以致命。
“老板……”求助般看向627，孟卓想知道老板对此还有没有什么应对的策略。
而627从始至终都只是紧盯着屏幕，在觉察到的孟卓目光那一瞬间，他顿了顿，只说：“白柏是如何牵涉其中的。”
嗯？什么？
“这一点十分关键，越杨还没能做出解答。”
白柏？孟卓这才反应过来，的确，通过此前的叙述，白柏无疑就像是这个事件的局外人似的。
可若真如此，此刻他又怎么可能坐在棋盘的对面，满面严肃地跟627对弈呢？
棋盘内的越杨似乎尚且还未想清楚这点。
不过很快，他也不得不想清了。
因为此刻，只听监视荧幕内部传来“咔哒”一声，一群工蜂扛着一个巨大的罐子，吭哧吭哧地放置道地面，说：“女王用餐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