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玉为骨，雪为肤
第55章玉为骨，雪为肤 秦氏病了，这回是真的病了。
慈和堂里大夫背着药箱来来往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有劳你了，何大夫。”荣和堂里，老祖宗示意翠竹递上了厚厚的红封，面色凄然：“冬天最是熬人，这都好些日子了，我瞧着，还没什么大起色……”
“老祖宗且宽心，都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夫人身子本就不算康健，恢复起来慢了点儿也是在所难免，只要好好将养着，年前必定能好起来。”何大夫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急急解释。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简单的风寒，可药方换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见好。可像他们这样的大夫，可不敢得罪安阳伯府，哪怕心里没底儿，也只能往好的方向说。至于能不能好起来，谁又知道呢？
“我知道，这不怪你们，就连太医开的药方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说起来，也就是我这儿媳妇身子太单薄了，这场风寒又着实重了些。今年冬天可真冷啊……”
“是是是，夫人身子的确单薄，加上天气寒冷，难祛寒邪，所以才迟迟没有起色。”
老祖宗满意地点头，吩咐翠竹将人好好地送了出去。于是，何大夫以一副比来的时候更凝重的表情出了荣和堂。不过小半天儿，府里人人都知道，二夫人怕是不太好了。
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的雪终于停了，晚霞铺满了天际，这在京城的冬天是极为罕见的。
苏知婉站在鸣翠阁最高处，视线越过窗子，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心情甚为晴朗。雪一下，就将那些黑暗不堪全都覆盖起来了。只要雪足够大，那它们便永不会再次出现了。
北风呼啸而过，地上的雪花随着风打了个旋儿，又懒懒地落下，映衬着阁楼上的小姑娘更加甜美可人。
大红的雪褂子上围了一圈白狐毛边，紧紧地簇拥着她宛如红苹果一样的脸蛋儿。她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如黑葡萄一样水汪汪的，格外明亮。头上只简单地插了几根玉簪，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身量虽还不高，但却亭亭玉立，仪态万千。
“美人当以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趴在屋顶的卢景琛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的小人儿，情不自禁地轻轻呢喃。他的小姑娘虽然还未长开，但眉眼间的明艳已经淡淡显露，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龙五悲催地撑着宽大的披风，为他的小主子挡住外头的风雪，还要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免得被人发现。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结了冰的河面，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当暗卫不容易，给半大小子当暗卫更不容易，给年少多情的主儿当暗卫则是顶天的不容易……
早上才停了雪，傍晚就溜到伯府，竟连半天都等不得！还好见着了苏三小姐的面，若是没见着，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阿嚏！”卢景琛揉了揉鼻子，视线仍专注地看向下方小姑娘，口中淡淡地道：“龙五，你是不是在骂我？”
“属下不敢，”龙五垂下眉眼，规规矩矩地回答道：“爷，此处风太大了，小心着凉。何况宫门落钥早，咱们早些回吧。”
卢景琛撇了撇嘴，眼睛仍离不开底下的人儿，毫不在意：“没事儿，落钥了爷也照样回得去。”
是啊，您可不是能回得去吗？哪回不都是我在底下驮着您上墙，我再跳过去把您接下来？这大雪天儿，眼见着溜进去之后还得想办法掩去痕迹……
龙五仰头看天，恨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荣和堂内
“翠竹，打发个人去把婉姐儿请过来一起用膳吧。好几日没见她了，怪想得慌。”看着窗外的霞光，老祖宗笑着吩咐。
不料未等翠竹应声，窗外女孩轻快愉悦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好几日不曾过来，我也想祖母了呢。”
翠竹急忙上前打起帘子迎苏知婉进来，笑道：“小姐怎么也不打发个人通传一声？这一路上走过来，怕是冷得很吧？奴婢去端碗热热的燕窝粥来，您先暖暖胃。”
“不冷，不冷，翠竹姐姐不用忙活，我还想留着肚子蹭祖母这儿的晚膳呢，可不喝什么燕窝粥。”换了双家常的鞋子，苏知婉随意将手炉递给了门边的丫鬟，笑着一头扎进了老祖宗怀里撒娇。
“唉哟，乖囡囡，抬起头来，让祖母看看，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捧起苏知婉的小脸，老祖宗乐得合不拢嘴，上下打量，又捏了捏她身上的夹袄的厚薄，最后才拢住了她的手腕，引她坐下。
老祖宗又细细地问了这几日的饮食起居，苏知婉皆一一答了，不耍滑不做作，乖巧又讨喜。
末了，苏知婉打量着老祖宗的神色，做出关心的模样，认真地问道：“祖母，母亲这几日好点了吗？我一直想去看她来着，可翠竹姐姐说母亲病的重，怕过了病气。”
“你母亲一直劳心劳力，这次的病可是来势汹汹啊……”摸了摸苏知婉的脑袋，老祖宗神情悲悯：“等她大好了，你自然能去看。可这天寒地冻的，你去了也不过是添乱，反而可能更加重了她的病情。你最是孝顺听话，祖母是知道的。可想尽孝，也不拘在这一时，你说是不是？”
苏知婉认真地点头：“我都听祖母的。”
老祖宗欣慰地点了点头，吩咐翠竹差人摆饭，又催着苏知婉去净手。一时间，荣和堂里小丫头们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看着苏知婉的背影，老祖宗心头发酸。多好的孩子啊，又懂事又孝顺，长得也如此讨喜可爱……想到重病的秦氏，她的心头冰冷尤甚。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老婆子不义了……
可婉姐儿这样的身份，有个丧母长女的名头毕竟不好听。说起来，年节里各家来往的时候，有合适的人选也该物色起来了。门第倒不甚要紧，关键是得找个家世清白、门风严谨、为人良善的，也省得整日里闹得乌烟瘴气。
猫儿伸出了小爪，在雪地里按下一行又一行的爪印，绵绵延伸，直到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