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父亲

第89章父亲

车开到医院，黑色的劳斯莱斯尚未停稳，后座车门就已经被推开。

祁灼踉跄的冲下车，直奔重症监护室。

消毒水的气味灌入鼻腔，每一次都能拉扯着他胃部撕裂的痛楚。

走廊里，祁家几个老面孔，脸上都带着凝重的悲戚。

管家看见祁灼后哆嗦起身，老泪纵横喊了他一声：“……少爷。”

祁灼脚步突然变得沉重，他站在门外，推门的手却停了下来。

病房内，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惨白的灯光下，祁明琨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子。

他脸色是死寂的，眼睛紧紧闭着的，祁灼站在门外就看了这一眼，忽然发出一声难掩的哽咽。

他父亲身形宽厚，此刻躺在床上却只是薄薄的一片，祁灼的心太疼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

祁灼走近，眼角的泪水顺着下颚，悄无声息的滑落。

“……小……灼，是你……你来了吗……”祁明琨连眼睛都睁不开。

祁灼现在好庆幸，他父亲看不见。他跪了下来，跪在了祁明琨床边。

祁灼没说话，只是抓着他父亲的胳膊。

祁明琨声音微弱，又像是叹了一口气：“小灼……小灼，你来看爸爸了……”

祁明琨艰难的把手搭在祁灼手上：“别怕……”

祁灼紧紧咬着下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上次跪在他父亲面前哭的时候，他父亲也告诉他“别怕”。

但那真的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父亲拿着钢笔让他签字，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祁灼跪在地上求他，他也是这么安抚祁灼：“别怕。”

“……爸爸错了。”祁明琨躺在病床上，张着嘴喘气。

祁灼看见他父亲湿掉的发鬓，竟然是一场迟来的父爱。

“爸爸害得你好苦……”

祁灼低下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祁明琨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祁灼过来见他，他不知道能不能等来，但他很担心他。

祁云没了，他怕自己的儿子也没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祁明琨颤抖的指向床头，祁灼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那里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是给祁灼和封庭安的。

“签…签了它……小灼……”

“嘀——————！！”

时间骤然凝固，仪器拉出长鸣声，祁灼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抓着父亲胳膊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僵硬。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医生劝他节哀，让他松手，可祁灼太痛了，痛到呼吸抑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真的……他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挽回不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力量自身后袭来，将剧烈颤抖、濒临崩溃的祁灼整个拥入怀中。

“别动。”封庭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让他们做完该做的事。”

医护人员推着覆盖白布的推车，无声而迅速地离开了病房。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

祁灼跪在地上，手指泛白抓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封庭安的手臂很快湿了一片，他听着祁灼压抑的哽咽，无声的痛意，于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封庭安，”祁灼开口，带着恨意，“……我父亲死了。”

祁灼小时候，种了一颗种子，在二十八年后，结了两个果实。

一个果实告诉他，他母亲不要他了，另一个果实告诉他，他父亲死了。

祁灼用心浇灌，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两个坏果。

“……我真的……”祁灼喘息都变得那么微弱，话音隐藏在沙哑里。

封庭安抱着祁灼的手臂僵了下，他知道祁灼想说什么。

男人的下巴轻轻抵在祁灼的肩膀，沉默了片刻：“……我爱你。”

……有什么用呢？祁灼想。

你爱我，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