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审讯
一排兵士列队跑来，约莫两百人规模，将四周警戒起来。领头的披挂整齐，走起路来步步带风，甲胄当当作响，正是以前在街上开武馆当教头教人习武、和萧然有过数面之缘的吴单。
他看了一眼形态各样的冰雕，走到萧然面前，抱拳瓮声瓮气道：“萧郎将，对不住了！”
两个军士从后面用擒拿手法将萧然控制住，帮其戴上专门为武者打造的原石镣铐。
刑部审讯室内。
石灰涂过的白色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用来夹犯人手指的竹板，铁制的加重镣铐，打在人身上会带来剧烈疼痛却不会造成多大表面伤痕的橡胶制黑色棍棒，还有几条长长的铁链，末端带着洁净无锈的倒钩
有一部分刑具萧然是见识过的。两年前的经历，直到现在还在他的心里沉淀着那种感觉，似乎是一潭底部是积淀泥沙的水，被水面上伸下来的棍子搅拌之后便开始浑浊起来，从底部泛起泥沙。
审讯是一方捍卫心理防线，一方步步紧逼试图作出突破的过程。任何人都存在着一道确切的心理防线，超过这道心理防线之后他们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有些人的意志坚强到令敌人也为之敬佩，有些人的懦弱将自己人性的缺点暴露无遗。
萧然受到的训练即是在提高自己的痛苦忍耐极限的过程中，无意识的将谎话说成真话。
刑侦专家都不是普通人物，他们对被审讯者的心理研究的非常透彻。对犯人而言，谎话说出口很容易，但说出去还让那些拥有锐利双眼、强大判断力的人相信，这就无比考验一个人的能力了。人说话的语气、神态等等都是被不断观察着的，有时候在肉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作用下谎话就像真话一样从嘴中出来，但审讯人员仍旧不相信，因为他们在这一行做的多了，经验丰富，能从绝大多数犯人都无法掌控的微表情中做出判断。
除了极少数在心理和表演方面都具有相当造诣的大师级人物，人们都只是表情的奴隶。
“姓名？”一个浑身肌肉雄壮威武的大汉穿着文官的制服，充当了记录审问情况的文官，目光一直放在笔端和纸面上，头也不抬一下。只是那身快要将衣服撑爆的肌肉让人觉得这个人相对于在这里拿着笔写字，更适合做类似于拿着一把散弹枪轰开铁门的工作。
“萧然。”
“职务？”
“承宫郎将。”
“住址？”
两人交流的全都是些萧然的基本情况。
大汉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射在萧然脸上，仿佛要叩开他的心理关卡：“红柳畔案件中，你怎么活下来的！”
来了！
萧然明白真正的审问已经开始，刚刚那些无光主题不痛不痒的问答不过是正戏的前奏罢了。从现在开始，对方已经开始释放从审讯开始到现在一直积累的那股势，萧然回答的稍有漏洞，就会被抓住，从而被怀疑。
圣血的事是不可能、也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这场案件中死伤的人太多，那些变成冰雕的人里面许多都来自实力强大的官僚、财阀家族，聚集在这个案件上的关注目光一刻都不会变少，只会越来越多。圣血的信息若是被泄露出去一点半点，这个被各大势力共同守护的秘密在这个审讯、上报的过程中不知要面临多少只伸出来的手的查探，其中太多关节都是不可控的。稍有不慎，他萧然便违背了家族的规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自不必提。
“事发时我被刺客刺杀，全靠临场的机警处理和清文象的舍命相救才能苟活。”说话的时候萧然还流露出了一些心有余悸，好像还在为之前那命悬一线的处境而惊惧。
那人却道：“凶手的领域强大，但方才呈送过来的体检报告却显示你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这是为何？”
为什么？我总不能告诉你我不是正常人吧。
萧然“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萧然从刑部审讯室走出来，外面是比他先被审问结束、正在等他的清文象和柳水烟。
柳水烟的气色并不是很好，以一个凡躯抵抗领域的力量，事后若是没有好的药物来调理的话，必然会留下潜在的伤势。
萧然和清文象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清文象道：“这段时间我和水烟就先在你那暂住一段时间，如何？”
“无妨，尽管放心。”萧然点头道。
几人正往门外走，迎面碰见把官服穿的端端正正的华文博。这位在刑部可谓前途一片大好的刑部侍郎低着头拎起前襟，黑色的扁头布鞋跨过门槛，抬头看见几人有些诧异道：“几位这便要走了吗？”
萧然几人拱手。
“可惜啊，”华文博满脸春风和曦地道：“在下休假在家，得知这件大案之后，特地往家中赶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些，审讯这就完了。”
萧然几人同其告别一声，走出刑部大门。
直到走出刑部，萧然才呼出了一口气。
幸好华文博休假在家，没有亲自审讯他们。谁不知道这位升官比什么都快的侍郎大人最推崇的就是重典严刑，力求做一个铁面酷吏。他们如果落在此人手上，相比会十分难受。
想必这其中有人为他们打通了关节，至少全程下来审讯人员没有像对待普通人犯那样对他们动用刑罚。
刑部之外有一辆四轮马车，带着简亲王府的标志。
布帘揭开，露出纳兰灵萱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她一身男子打扮，坐在正中央，旁边是两个穿着暴露身材极好的貌美侍女，几个人就像是出来游玩的公子以及侍女一般。
“姑父特意让我过来叫表兄赶紧回家，”纳兰灵萱的视线从清文象身上转移到萧然的身上，继续用慵懒的声音道：“他也说了，某些无关的人不要自作多情的跟着前去，清府小门小庙，值此多事之秋，无暇接待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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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来客指的是谁自不必说，除了萧然和同样不被这位大将军所喜的柳水烟，更没有别人是被这话里的锋芒所指了。
清文象拍了拍萧然的肩膀，叮嘱几句之后便将虚弱的柳水烟交到萧然手中。担忧妹妹的他直接上车跟着纳兰灵萱离开。
萧然心情有些低落，但也没有怎么表现出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在街口的一辆专门出租买卖马车的店铺里面租了一辆马车回还没赏赐到手多久的萧府。
刺杀之事传遍全城不用多久，事情如此之大，封锁消息的难度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相关的部门还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件事情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从红柳畔飞开，飞到东城、西城、南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了封锁消息的必要。
萧然回到家中，安排好人服侍柳水烟。他心里担忧着伤势不清的清文妍，时间过得分外煎熬。
今日的萧府却莫名奇妙的热闹起来。
先是二皇子的一个管家领了二皇子的命令带着家仆提了些礼品过来慰问萧然。萧然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起身接待了这位几乎代表了二皇子、在京城中到处行走的沈总管。
沈风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脸有些小，眼睛也有些小，但看起来此人却颇为精明。
他跟萧然聊了一会，临走时和蔼可亲地对萧然说：“萧将军，亲王殿下喜好结交天下英才，此次事务缠身不能亲自前来，心里对你挂念的紧。殿下特意要我带一句话，以后萧将军若是有时间，不妨到亲王府上多多走动。”
萧然倒也不急着回话，只是笑着亲自将此人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