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归来
战舰在京城外面新建的机场处降落，舱内的管道阀门齐齐一紧，再没有半点蒸汽泄漏出来。沉重的舱门被蒸汽装置自动推开，一个个将士从舱门中出来，脚踏实地时不少人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严格来说，他们是这个年代最先依靠器械飞上天空的一部分人。从北疆大原到京城何止千里之遥，战舰却只飞了十个时辰而已，相较于依靠马力行军而言，这种交通方式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倍。
途中他们还有幸见到了金翅大鹏和真龙，要知道这两种强大的生物几百年没有在人前现身了，很多人甚至说他们已经灭绝或者压根就只是人们的幻想而已、从未真实存在过。现代人要想了解这些生物，只能靠看一些古人的记载，用一些简陋的图画来满足自己的想象。
萧然和清文象有些忧愁的下了战舰，当看到陈见野和清关流二人在一众高级军官的簇拥下走下舱侧的简易折叠梯时，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一份重大的协议已经签署下来。这次龙族和金翅大鹏这两个种族的至强者现身并非一个巧合，从他们出现在众人眼中开始到战舰在御景城外机场降落这段时间内，一份关于人族战舰飞行限高的协议在双方领导者的授权之下签署成功。
当然这份秘密协议的存在是不会对外公开的。只是从此以后，战舰的飞行高度不能超过一万丈，与龙类和金翅大鹏这两个种族的活动区域高度之间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些事情萧然是不清楚的，整个南归的部队里面有权限知道这份协议的也不过两人。他只是从北门而过的军队队列中一个不起眼的人而已。
北门挤满了人，手拿鲜花和食物的民众见到这支得胜归来的军队，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呐喊声！欢乐激动程度令人惊讶，不禁有些热血回流。
人群中许多人甚至流下了复杂的泪水，泣不成声。有些人是退役的老兵，他们曾经在军队中服役，曾面对北方强敌的铁蹄而无力抵抗，如今祖国的军队战胜了以往不可一世的敌人，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萧然就看见人群最前列一个身材明显发福的富家翁站着有些变形的军姿，眼圈红红的，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有人在屈辱和自责中活着，梦境都是破碎的，现实的幸福常常让他们有种不真实的荒诞感，当某天心中夙愿实现时，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宣泄的情感冲垮心理的堤岸。踏过梦醒梦续的夜晚，孤岛终于连接了大陆。
维护秩序的京城守备军站成两堵人墙，拦住疯狂的民众。红的黄的鲜花从空中落下，漫天都是各种颜色的花瓣，好似下了一场花雨。
军中规定行军途中应该遵守纪律，东张西望显然并不适合。但这种狂欢的场合也没有人那么认真的规范军纪。
萧然在行进的军队中，跟着节奏前行。
战舰运输回来的只有士兵，沉重的马匹在后面由专人带领回来。整个镇北军，除了少数几个高级军官在前面骑马之外，全都是步行进的城。
人群中许多人惦着脚尖往道路上望，视线越过守备军的脑袋肩膀往前面抛。
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会，没有看到想见的人，萧然的心里有些失落。
这种场合，他以为会有个女孩在人群中等他的。他不止一次的希望回来京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毫无预兆的，两人的目光接触。
犹如一场春雨洒在干涸的土地上，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在右边的人群中，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静静的看着他，两个梨涡煞是好看。女孩的眼眶有些红，白皙的手掌轻轻捂在翘挺的琼鼻下，绝美的脸庞犹如朝露洗过的美丽花朵，动人无比，正是清文妍。
萧然和她对视，不经意间笑了出来，万千思绪涌上来。心里有无数的话涌上来，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很想告诉女孩自己在深夜中辗转反侧，闭上眼就是她的倩影，裙带飞舞，蝶追余香。
他很想告诉女孩自己不止一次的想起她睡梦中可爱的模样，每每想起远方伊人为自己担忧，他心中就像有颗种子无声无息的发芽生长，酥酥麻麻的。
隔着一道人墙，两人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北门叫得胜门。以前叫季玉门，十年前这个名字被落日帝国建业帝亲手划去，改为得胜门。得胜门面朝北方，北方是劲敌强楚，此中意蕴不言而喻。
皇宫之中，养秋殿之上，纳兰自原形容枯槁，兴致却很高。
他不时哈哈大笑，咳嗽也挡不了那种欢快的笑声从喉咙里冒出来。
站在一边弯着腰服侍的何新一样很高兴，笑的跟老菊一样。
纳兰自原笑着笑着，老树皮一样枯老的面容上忽然闪过一丝悲痛，笑声也止住了。浑浊的眼睛中悲伤之色浓郁，泪水便要滴落下来。
何新轻声道：“陛下，注重身体啊，国仇得报应大喜，诸将士归来又可贺，我落日帝国兴盛局面已经彻底打开，三喜临门，陛下，何不庆贺之？”
纳兰自原冷静了一会，又爽朗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很年轻，年轻到让人不敢相信出自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之口。他低下头，老手颤巍巍的抹了一下眼角，看着殿外笑骂道：“人老咯，多愁善感，真是不中用啊。这下子死就死吧，这场仗打赢，以后谁也不敢轻犯我帝国！生生死死这意气的比较，朕就不比了，给北边流老儿一个赢头！”
说着他虚弱的在何新的搀扶上站起来，说道：“上朝！朕要见这群有功将士，看看我们帝国的大好男儿！”
何新微微笑着，已经不年轻的脸庞上好像很是开心的样子。但他的眼睛深处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建业帝的身体只有最多十天寿命，全凭一些绝世丹药吊着一口气，现在已经是回光返照阶段，哪位名医都无能为力。
朝堂之上，站的整整齐齐的臣子们终于见到了这位久久不曾上朝的帝王。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此刻纳兰自原的形象仍旧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这位昔日雄风大魄的王者，此刻苍老的脱了相，瘦的跟块干柴一样，尊贵的黄袍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大了不止一个码。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甚至明亮的好像有光从里面射出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不错，各位卿家辛苦。自原在这里跟诸位道一声谢。”说着这位九五之尊作势欲起，吓得大殿之内群臣失色，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皇帝自称名讳，还要起身道谢，这谁受得起啊？
即便他再苍老，那也是一位帝王，以龙自居的帝王。龙这种生物和人并不是一个物种，当一个人坐上那个象征着权力巅峰的王座时，他便与众生划开了界限，变成上天之子。权力至高之处风光无限，那个位置只能有一个人的视角，谁敢说自己和天子平起平坐。
建业帝轻笑一声，由低着头的何新搀扶着重新坐下，开始赏赐此次的功臣。
每一个人的功绩他都能记得，如数家珍，态度亲和的和立功者交谈，让后者感动不已。
萧然是第九个上前领赏的，之前在他面前的是统帅镇北军作战的清关流、发明原石动力装置的铁千烨、吴笛仙、断臂的清文象等人。
当萧然走到前面跪下的时候，他听到皇帝鼓励的声音：“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我落日帝国深入敌营擒敌将的大好男儿。”
萧然抬起头，隔着一段距离和苍老的纳兰自原对视一眼，随后极快的将目光往下低垂了几分。
在刚刚那个短暂的对视中，他从这个帝王眼中竟然看到了几分欣赏、还有一些亲切。
一个帝王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将士流露出亲切？即便对于其最亲近的人而言，帝王眼中的亲切也是难得一见的吧。
萧然心中小小的自嘲一番，只道是自己的错觉，或是王者的帝王之术，只是心里仍旧有些疑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
“好！”纳兰自原抚掌大笑，随后又咳了两下，引得众臣纷纷请安，他却只是摆了摆干瘦的手臂道：“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