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病态的解药

第33章病态的解药

周扬不知道第几次想冲上去关掉那面该死的投影幕，但他不敢。

那上面定格的、林溪决绝的背影，已经成了这间公寓里唯一的神祇。而沈倦，就是最卑微、最疯狂的信徒。他跪在那里，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灵魂，都献祭给那个无声的影像。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一遍，又一遍，执着而尖锐，像要刺破这满室的死寂。

周扬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到外面那张美艳却冰冷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硬着头皮打开门，恭敬地低头：“苏小姐。”

苏蔓没有看他，目光直接越过他，投向了客厅里那诡异的一幕。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香奈儿套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与这间弥漫着腐朽和绝望气息的屋子格格不入。

她看到了那巨大的投影，以及跪在光影之下的那个男人。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都出去”，苏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医生和周扬对视一眼，迟疑着不敢动。

苏蔓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走到投影仪前，毫不犹豫地拔掉了电源。

光，瞬间熄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比之前更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滚出去。”她再次开口，声音冷了三分。

这一次，周扬不敢再违抗，他拉着医生，躬身退出了公寓，并轻轻带上了门。

黑暗中，沈倦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地擡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像两口枯井，在昏暗中寻找着刚刚熄灭的光源。

苏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猩红的火光在她指间明灭。

“好看吗？”她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声音慵懒而刻薄，“把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样子，演给谁看？演给他看吗？你觉得，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德行，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涕，跑回来求你复合，还是会觉得……你活该？”

沈倦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听说，你为了他，把公司扔了半个多月，‘盛世华影’的股价跌得连我这个未婚妻都快看不下去了。”苏蔓掸了掸烟灰，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情绪，“沈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是同类。我们都知道，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只有握在手里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她顿了顿，弯下腰，凑到沈倦耳边，声音轻得像一句情人的呢喃，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可我好像看错了。你不是不信爱情，你只是病了。”

“沈倦，你不是爱他，你只是病了，把他当成了唯一的解药。”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沈倦死寂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猛地擡起头，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蔓，里面翻涌着疯狂的、被戳穿的暴怒。他一把抓住苏蔓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懂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苏蔓疼得皱了下眉，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到冷酷的表情。她没有挣扎，只是用另一只手，将烟头摁在了旁边昂贵的实木茶几上，烫出一个焦黑的烙印。

“我不需要懂”，她直视着沈倦那双骇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知道，林溪要的是自由高飞，不是一个跪在他回忆里自怨自艾的疯子。你这样，除了感动你自己，恶心所有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你以为这是赎罪吗？不，你这叫自我放纵。你沉溺在痛苦里，不过是因为除了痛苦，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沈倦，你醒醒吧。你如果真的想‘赎罪’，就不该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等死。你应该站起来，走出去，把你亲手打碎的一切，一片一片地，重新拼起来。哪怕，最后拼成的不再是他想要的模样，那也比一堆废墟要强。”

说完，她用力挣脱开沈倦的手，站直了身体，重新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影后姿态。

“董事会那边，我帮你拖着。我们的订婚，暂时也不会取消，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她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袖，最后看了他一眼，“给你三天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滚回公司。否则，我不介意亲手把你这个‘深情总裁’的笑话，变成全网的头条。”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沈倦一个人。

苏蔓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血肉模糊的胸膛，将他那颗扭曲、病态的心，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你不是爱他，你只是病了。

你这叫自我放纵。

你应该站起来，走出去……

他不是爱他……

沈倦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混杂着痛苦和绝望的哽咽。

他当然是爱他的。

只是他的爱，从一开始，就是一种病。一种必须将对方禁锢、占有，才能获得安全感的，绝症。

苏蔓说得对。

躺在这里腐烂，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站起来。

他要去找到那颗，李文博教授说的，懂得如何去爱人的心。

哪怕要将他现在的这颗心挖出来，碾碎了，再重塑，他也要找到。

沈倦扶着茶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