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反击

第63章反击

次日清晨，盛世华影的专项审计小组如期而至。

领头的是一位姓王的审计总监，一个年近五十、神情刻板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他带着三名助手，一踏入顾言深的工作室，便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顾导，久仰。”王总监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按集团要求，例行公事，还望配合。”

顾言深与他轻轻一握，笑容依旧温和：“王总监客气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一间宽敞的会议室被临时改成了对接室。长桌的一边，是盛气凌人的审计小组；另一边，则是顾言深、制片人，以及工作室的财务人员。

林溪没有进去，他只是站在走廊的尽头，隔着玻璃墙，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工作室的财务主管不卑不亢地将一摞摞装订整齐的账册、合同副本和电子u盘摆在对方面前，条理清晰地介绍着索引目录。

他看到王总监的助手们戴上白手套，用一种近乎挑剔的姿态，开始一页页地翻阅、核对，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密集如雨点。

他看到审计组试图用各种刁钻的专业术语和财务漏洞假设来发难，却都被制片人有理有据地一一挡了回去。

整个过程，安静、专业，却又充满了无声的交锋。顾言深的工作室，就像一台严阵以待的精密仪器，从容不迫地应对着入侵者的每一次试探。

沈倦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们、拖垮他们，但他们偏偏不让他如愿。

这，就是顾言深教给他的，第一种反击。

在审计小组还在会议室里埋头苦干时，顾言深团队的反击，正式打响了第一枪。

没有预告，没有通稿，甚至没有通过工作室的官方微博。

一条名为《一镜》的短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几个国内顶尖影评人的个人主页，以及几所著名艺术院校的电影论坛上。

短片时长只有五分钟，画质粗粝，带着纪录片式的真实感。

开场，是灰蒙蒙的海面，冰冷的海水拍打着礁石。

画外音是顾言深沉静的声音：“《深海回响》里有一个镜头，是主角在溺水后，第一次试图回到海里。他需要克服恐惧，重新与这个夺走他声音的世界和解。”

林溪穿着单薄的戏服，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工作人员正在往他身上绑负重块。已经是深秋，他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色的雾气，嘴唇冻得发紫。

“这个镜头，我们拍了七个小时。”

一声“开始”后，林溪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

镜头跟随着他，在浑浊冰冷的海水里，他努力让自己放松，用肢体去感受水流。他的表情，从最初的抗拒、挣扎，到慢慢变得平静，最后，竟然透出一种与海水融为一体的破碎美感。

“cut！”

他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工作人员立刻围上去给他披上厚厚的毛毯，递上姜茶。他只是摆摆手，对镜头另一边的顾言深说：“导演，我觉得刚才的情绪还是有点挣扎，不够‘和解’，我想再来一次。”

于是，一次又一次。

沉入，表演，浮出。

从白天，到黄昏。

短片的最后，是林溪筋疲力尽地靠在礁石上，身上裹着毛毯，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干净的笑容。

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有些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

没有提及《天机》，没有哭诉打压，没有煽动对立。

它只是平静地，向所有人展示了一件事——一部好电影，是如何用创作者的心血与热爱浇灌出来的。

起初，短片只是在小圈子里流传。

“这才是真正的电影人！”

“看到林溪的努力，我才明白什么是专业。”

但很快，随着几位大博主的转发，这股涓涓细流开始汇聚成江河。

尤其是当它与《天机》那铺天盖地的、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华丽预告片和明星海报，形成鲜明对比时，一种微妙的公众情绪开始发酵。

“一边是资本的狂欢，一边是艺术的苦旅。绝了。”

“突然对《深海回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想去影院支持这份匠心。”

“我不管，就冲林溪这个态度，这张电影票我买了！”

舆论的风向，在不知不觉中，被巧妙地引向了“匠心对撞流水线”的轨道。

原本看似毫无悬念的碾压局，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裂痕。

盛世华影顶层，总裁办公室。

沈倦面无表情地看着平板电脑上那段五分钟的短片。

视频已经播完，屏幕上停留着林溪那个疲惫却干净的笑容，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瞳孔里。

助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审计小组的王总监刚刚打来电话汇报，说对方的账目“干净得像教科书”，除了拖延一点时间，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把柄。

而现在，对方的反击，已经漂亮地摆在了台面上。

沈倦没有发火，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伸出手，指尖在那张笑脸上轻轻划过，动作近乎温柔，眼神却冰冷得像是要将屏幕冻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