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魏黎 - 整治阴郁受的正确方法 - 尚许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80章魏黎

魏黎之后更加殷勤地伺候严荣,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严荣半夜去打牌,他在一旁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书,结束的时候把她扶回家;家里生活费不多,魏黎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争取每三天就给严荣加一个豪横的肉菜;他洗衣服洗袜子,找出家里的破棉被去托人做成襁褓;就连严荣半夜腿抽筋,从来不管的魏勇又不知道死哪去了,是魏黎自告奋勇跑过来给她按摩,就算被撒气也乐呵呵的,毫无怨言。

甚至他照书上的胎教方法,睡前还会跑过来讲童话故事。

严荣对此烦的不得了,她对那些幼稚童话根本不感兴趣,但魏黎怎么打打不走。

几个月来,魏黎几乎是用尽他最大努力,调用身边所有的资源去呵护那个小小的胚胎。村里人从没见过那么懂事听话的小孩,比当爹的还要负责任,纷纷赞叹,甚至因为魏黎对他父母的偏见都小了些。

有几个长辈于心不忍,偷偷给精瘦的魏黎塞了几颗熟鸡蛋。魏黎冲他们感谢一笑,并没有吃掉,而是揣回兜里,带回家给严荣。

那个妹妹,也在如此精心的照料下慢慢长大,从一颗小种子变成小葡萄,然后又从葡萄变成桃子,桃子最后变成西瓜。她像是感受到了有人汹涌的关爱,一直都很乖,不闹腾不乱动,一点也不拖后腿。

孕八月的时候,魏黎早早就准备好了婴儿的所有物品,万事俱备。当地习俗是小孩出生手腕上会戴带金的红绳,避免邪祟侵扰。

家里穷,买不起什么金子,魏黎就自己拿个红线仔仔细细手编了一个,即使他出生的时候都没有。

编好以后放在太阳底下看,就是一个精美的工艺品。魏黎都能想到这条红绳系在妹妹白嘟嘟的手腕上该多么漂亮。

但是,没过几天,出事了。

原因依旧是一件可笑的小事,魏勇经常跟严荣大吵,频次太多,以至于魏黎都忘了那天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晚上,他在家做饭,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说是他爸妈在山上那条路吵的很厉害,都动手了,他最好去劝劝。

夜晚雨急,走路满是泥泞,那条路是盘山公路,两个人就在那里拉拉扯扯,互相指着鼻子骂,恨不得嗓子比雷打的还响。

魏黎抄了个近路,爬上山坡,刚想跑过去,突然迎面开来两个远光灯照得他眼盲。

整个世界白光光一片,突然那个司机猛踩刹车,但路滑刹不住,还是“咚”的一声。

同时远处有道雷劈下。

等视觉恢复以后,魏黎低下头,引入眼帘的是混着红色的雨水,还有一个……

连接脐带的小小身体。

当天晚上,有辆满载的小货车正好路过,险象环生的山路本来就窄,吵到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没有注意,然后魏勇习惯性地把女人往路中间一推搡。

那时候魏黎正好十岁。

“哎呦,那时候真的可惨啊!”大娘唉声叹气,几个村民纷纷附和,“几个去清理现场的大老爷们回来都做了好几宿的噩梦,最后还是找神婆喝了碗符水才好的。小孩和肠子都撞出来,血被雨水冲的满地都是,人当时就没气了。”

“听说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娃,月份都大了,就算早产也能活。”

“当时见人来了,魏黎就边哭边到处求人送去医院,但那个小孩全身是血一看就不行了,更何况那么远,去医院也是徒劳。”

然后,电闪雷鸣中,魏黎抱着那个小小身体,发出一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惨叫,仿佛被撞死的人是他。

之后他不吃不喝,每天躺在床上,村民都担心魏黎被魇住了,筹钱找了个跳大神的也没治好。但人死了总要埋葬,村子里的坟都集中在山坡上,在严荣旁边,大家给婴儿修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要刻墓碑的那天,魏黎出现了,被问到上面要刻什么名字。

孩子太小,生命就消逝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起。

刻字的师傅等了半天,魏黎只看向坟包没有说话。

本来以为等不到答案,在刻刀下去的前一秒,魏黎突然转过头来。

眼珠漆黑,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像发生的一切事不关己,然后,脸部的肌肉抖动,硬生生扯出来一个笑。

整张脸说不出的惊悚奇怪,仿佛有人拿刀把他的嘴角划开,这样无论发生什么,这张笑脸也会死死地焊在他头上,不可剥离。

“就叫魏桃吧,”他沙哑着嗓子说,双眼无神,似乎在看人又似乎在看远处的层峦,“桃子的桃。”

原来他并没有什么活泼可爱又娇纵的妹妹,或者说有,但从没出生过。她在法律上都不能称为一个“人”,连人权都没有。她死在降生之前。

始作俑者魏勇,在发生事故的下一秒撒腿就跑,他是过失杀人的主犯,不知道逃逸去了哪。不过村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踪迹,也算少了一大桩烦心事。

而那个倒霉的货车司机被判了次责,赔了十几万。魏黎就拿着这笔钱从村小跳级毕业,上了镇上的初中,再以中考第一的成绩,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即使比同学小上一两岁,他的成绩也始终名列前茅。周围人不知道山沟沟里的惨案,他们只知道魏黎是一个温暖和煦,开朗阳光的少年。

说话懂得分寸,严谨又不失幽默,待人不卑不亢,聪明也爱运动,来自一个有爱的家庭。

没有人不喜欢他。

邮政来送通知书的时候,全村都震惊得无以言表,因为这是他们村第一个考上s大的小孩,外省排名第一的名牌大学,就是离c市十万八千里,但没关系,说到底山沟沟里也是飞出了金凤凰,鞭炮都放了好几天。

那张神圣的录取通知书就被众人宝贝似的传阅,沾沾喜气。魏黎站在最外围,抱着胳膊倚着墙,笑而不语。

第二天,他说要去打工攒学费,收拾行李出了门。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伟大的高考制度,魏黎借着这个跳板改变了命运,彻底从魏家村飞出去了,似乎他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

姜津顺着别人指给他的路,来到了魏黎从小生活的屋前。抬头一看,原来这间凋敝的房屋他路过好几次,门锁都生锈得不成样子,姜津上前,一撬就开了。

吱呀一声,掉漆的门就这样敞开。

不出所料,里面空无一人。姜津小心翼翼进去,从门口进了各个房间环视一周。

所有的家具都落了灰,生锈的生锈,腐坏的腐坏,灰尘厚厚一层,似乎离开这里的人想再也不复返,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厨房是那种老式的土灶,各个调料码的整整齐齐,收拾得也很干净,锅碗瓢盆被仔细放好。姜津扫了一眼,就能想象出来一个精瘦的小孩烧火做饭的场景。

原来魏黎的厨艺是这样逼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妹妹爱吃他的饭,只是哪天不合父母的口味就会被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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