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回族文学(2021年6期)》(
在生活中绽放的什物:信(组篇)
罗海
外祖父和信
我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外祖父写给我的。他在信中说:“小罗海,你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放假了就到上海来玩。”
那时我六岁,在安陲小学上一年级。外祖父在遥远的上海,而我才离开他不到半年。
母亲把信读给我听的时候,我觉得无比幸福。我已经离开上海了,可是外祖父还记挂我,要我放假了去上海玩。
我收到的第二封信还是外祖父写给我的,他给我寄了好多小人书来,并在信中叮嘱我要热爱读书,将来做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
母亲让我给外祖父回信。“敬爱的爹爹:……”母亲教我这么写。在上海,外祖父叫“爹爹”。我刚开始叫的时候觉得非常拗口,叫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敬爱的爹爹:”母亲让我给外祖父表决心,“我一定会遵照毛主席的教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长大了做一名合格的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
假期的时候,母亲真的让我回到了上海。在假期里,我看到外祖父几乎每天都会读信写信。外祖父有十个儿女,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他的子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纷纷先后离开上海去祖国各地,支援各地建设。大舅舅在陕西,我们在广西,三姨娘在新疆,小姨娘在青海,等等。
外祖父收到信了,不像多数人那样把信口随手一撕。他有一个小刀片,他会小心翼翼地把刀片插进信封口的缝隙里,慢慢一点一点把信封口完整地撬开来。
刚开始,我看到外祖父这么做的时候十分不明白,不明白外祖父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这么颇费心思。
后来很快就明白了。
外祖父这么小心翼翼把信封口撬开来后,将信抽出来阅读,并把空信封放在一只抽屉里存起来,等集得了七八个的时候,他就会把它们拿出来,用刀片把信封纸一个一个拆开,展平,然后翻过来,折叠成一个新的信封,用糨糊粘起来,以备写信时使用。
他不仅自己这么做,还手把手教我。他让我坐在桌子前,他在身后围抱着我,我手里拿着刀片,他抓着我的手,教我如何轻轻地将刀片插进信封,如何恰到好处地用巧劲儿一点一点慢慢把信封撬开来。
后来我长大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改变小时候外祖父培养起的这种重复使用信封的习惯。同学何政一见到我如此对待信封,非常不解,犯得着如此劳心费神地节约吗?我听了,笑而不言。
给潘小琴的情信
潘小琴分配到我们医院做护士的时候,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性格如火,热情,开朗。
我极其喜欢她,仰慕她,但并没有暗恋她。
我和张望那时在县中学读高一,暗恋她的人是张望。有一天张望对我说:你看潘小琴美不美?
我仰头想象了一下潘小琴:她那红扑扑的脸蛋,那双扑闪着长睫毛的会说话的大眼睛,那张红润小巧一笑便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的嘴,简直美极了。
我说:潘小琴挺美,真美极了。
张望听我这么说完,就得意地笑了,好像潘小琴是他正捧在手里给我欣赏的一个宝贝,我赞赏潘小琴就是赞赏他。
张望盯着我,郑重其事地说:我爱上潘小琴了。
我听了不以为然,撇撇嘴。
爱上潘小琴也是新闻吗?需要郑重其事宣布?!
张望好像有点急,我爱上她了,你就不能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