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回族文学(2021年6期)》( - 回族文学2021 - 昌吉州文联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回族文学2021 >

第一百一十九章《回族文学(2021年6期)》(

一曲都塔尔

黄志

都塔尔(dutar)是古波斯语,“都”为“二”、“塔尔”为“琴弦”,意为两根琴弦。

都塔尔是维吾尔族极为钟情的传统乐器,形似一把长柄大水瓢,没有琴头,没出音孔,较之复杂的冬不拉或热瓦普,简陋而纯粹,却能兼具柔美和激情。

维吾尔族老少往往一人、一琴就能惹出一段歌舞,若再搭配达甫,一场即兴的麦西来甫就能说来就来。荒漠绝境里的人们不缺柔情,只是少有机会泄露柔情。

好一路急赶慢赶后,我终于坐到位子上。看看车票上的“10车84号”,没错就是这里,硬座、门口、靠窗,根据以往的搭乘体验,我再次挑到了好位置。现在想来,午饭后不休息就出门是对的,近来形势转紧,明显影响了排队检票效率,足足提前了2个小时进的候车室,到现在离发车也就剩15分钟了。要是搁在以往,这样的提前量走进吐鲁番或者库车火车站,足以在上车前美美地欣赏一场“候车室麦西来甫”。

车厢里人头攒动,行李架上横竖堆叠着大小不一的各式箱包。已放好行李的,在座位上起起落落,犹豫着把瓜果零食挂在壁钩或散放桌面;刚找到座位的,歪着脑袋,瞅准时机,踮脚飞速把箱包塞进空隙;还有刚上车的,在过道里挤来挤去,嘴里嘟嘟囔囔,四下扫视寻找着位置。

从乌鲁木齐开往和田的普客7557次,还是绿皮车,单程近2000公里,硬座一天两夜30多个小时,沿途停靠20多个站点,就旅行的舒适度来说差一些,但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这趟旅程了!马兰、焉耆、阿克苏、喀什、英吉沙、叶城……光想想这些沿线站点,就让人垂涎。

愣神间,车外又涌来一波人流,开车的铃声几乎紧贴他们脚后跟了。这群男女老少的压哨出场,让稍稍安稳的车厢再度忙乱起来,找座的找座,放包的放包,三两下就把行李架和车厢又搞得混乱不堪。和我隔排的靠窗老汉,竟然还带上来两把长柄大水瓢样的家伙什,横竖倒腾了半天才将将斜放进窗边,贴身合坐在他的位子上。

曾有友人说过,我也会继续这样告诉别人:如果你向往南疆、钟情塔克拉玛干、迷恋维吾尔族风情,如果没有机会走进那些神秘的市集村庄,那么坐上一趟西去的7557次火车,你也能切身体验新疆以西的维吾尔族烟火。

一阵忙乱过去,后来的这些人大多已找到自己的位子。此时车厢里,除了两位长相酷似汉族外,清一色都是高鼻梁、深眼眶,差别只是头发或顺或卷、鼻翼或尖或圆、眼睛或大或小。突然,过道对面的一道倩影定住了我的视线,那维吾尔族少女模样实在太美!她最多也就十五六岁,浑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的魅力,杏花般的肤色、海子深的眼眸、玲珑的身段、青春的气息。我假装老神在在,悄悄地瞄了一眼又一眼,清心愉悦之余,终于明白“秀色可餐”不是赞美而是嫌弃,我怀疑再看下去,真会嫌弃吃饭那种俗事。

意犹未尽地转身落座,发现对面已经来人了。乖乖,还是颜值超高的维吾尔族一家呢!我至今都没搞明白,每当混迹维吾尔族人群时总有莫名而生的自卑感,这种感觉日常与人打交道时都不曾有过。看着眼前的维吾尔族一家,我忍着内心波动,右手边抬到左胸前边笑着朝他们点了下头,说着“亚克西姆瑟斯”。

“亚克西姆瑟斯。”男主人显然很意外,连忙起身还礼,女的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家那丫头片子看着也就三四岁,粉嫩的一团小淘气!攀着爸爸的左肩,摇晃着,扑闪着浅灰底的大眼睛,朝着我笑。太多次的村头问路经验告诉我,我眼里的他们,和他们眼里的我,一样的友善,也同样的紧张,但只要主动示好,对方准会热情互动。

俊朗的男主人叫马合买提,据说在喀什某地水利局上班,一看就知道普通话说得不太好,看着我跟他家小宝贝玩得来劲,也只好卷起舌头,用普通话和我正正经经地一问一答。

“古丽美热,古丽美热,赶紧下来!”小妮子玩兴起来了,才不理会大人的呵斥,翻过爸爸的腿就爬到小桌上,对着我摆出各种鬼脸,等着“咔嚓”声响,又急张手来抢看手机里的自己。就这样一来一去,一大一小之间已经相当热络。她甚至要我拍下全家福,弄得马合买提和他妻子阿依尼莎也只好始终挂着笑。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牛肉套餐!鸡肉套餐!鱼肉套餐!有需要的乘客请到5号车厢点餐。”广播里的声音一遍遍地喊,毫无新意地诱惑着。

“让一让!让一让!瓜子、饮料、泡面,有没需要的?”

推车叫卖的售货员也不厌其烦地吆喝着,每次经过都会引起一阵慌张和混乱。车厢里本就拥挤,推车一来坐着的人得缩手缩脚,靠着座位、倚在门边或者干脆坐在过道行李上的,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赶紧往边上紧了紧行李,等着车子过去又松开。反复几轮下来,再没人开口点买了,只有车厢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泡面味,久久不散。

也许是跟小姑娘玩得太嗨了,我都没注意车里又多了不少新乘客。他们应该是从刚才的吐鲁番上车的,好多都是站票,站的、蹲的、倚的、靠的,形态各异,把过道挤得密密麻麻,有的甚至打开随身携带的马扎,在人群和行李簇拥里坐着,相当淡定。扫了两遍,我发现了他们中间有个人远远地挤在门那边,一副夸张的货郎装扮,个头不高,戴着顶毛线帽,帽尖半搭半挺,显然是之前随意抓着帽顶罩在头上,又顺势往后脑勺拉了拉,以致大半个额头都露在外面。他一手抬举着各式民族刺绣,一手拖拉一条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脖子上还喜感地斜挂台老式收音机,里面蹦出节奏明快的维吾尔族舞曲。他满脸堆笑,对谁都笑,一种饱经风霜的憨笑,边笑边向人展示手里的物件,偶尔还随着音乐来个夸张的甩脖动作。但是效果明显不佳,一节车厢走过大半,也只收获了猎奇的目光。或许感觉累了,他在隔我几排的地方停住了,伸手进编织袋里搜罗出张小板凳,挤出点空儿坐了下去。

“查票了!查票了!”远远听见一位身宽体胖的女检票员粗着嗓门,一路喊着查过来,手里抄着块插满座位牌的皮垫板,挨个接过乘客递来的车票核对。我在好多火车上都见过类似形象,一度怀疑全天下检票员是不是都这样。古丽美热这时坐在桌上,正拿着我们的身份证和车票当牌玩,检票员的出场动静明显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没注意溜了张牌到桌下,等我弯腰费劲摸出来时,那边竟然吵起来了。

只见检票员单手抄住货郎胳膊,大声追问:“你的票只买到马兰,早就过了,你要坐到哪里?”

货郎努力挣扎,只是随身物件太多,怎么也挣脱不开,连忙解释说:“我有票,我买了票的,我要去皮山。”

“皮山?你想坐到皮山,那你怎么只买了马兰的票?身份证有没有?马上补票。”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