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第206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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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许金虎在水埠公社阻隔,前五公山公社革委会主任王根生失踪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吴城革委会耳中,上面不可能看着五公山革委会空着,自然会派人下来查看,偏偏水埠公社和炭山是通往五公山公社的必经之路,上面派的一波又一波的人下来,都被许金虎给抓了。
谁上五公山和水埠公社这边的方言独树一帜,和整个吴城周边所有的方言都不一样,吴城那边但凡是派了人过来,只要一开口,就知道必然不是水埠公社这边的人。
现在局势紧张,许金虎管的就严些,连带着水埠公社的普通群众在许金虎的宣传下都知道了,外面的人要来批斗他们水埠公社的人,那些红小兵每来一次,都如狼似虎似的,水埠公社谁能不怕?尤其是在本地还算有点钱权的,几乎全都围绕在许金虎周围,被他收编,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许金虎的耳朵。
许金虎做事也很绝,你们不是喜欢批斗吗?上面是来一批,他就抓一批。
此时叶甜和罗喻义一说话,就是与本地截然不同的外地口音,看热闹的群众就以为又是来他们水埠公社捣乱的来了,立刻高声举报,直把叶甜瞎的都结巴了,大声地说:“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罗喻义也连忙高声说:“我们是插队到临河大队的知青,来水埠公社买东西的,不是红小兵!”
已经下乡的临河大队大半年,他们自然知道水埠公社的两个大领导都是来自临河大队,毕竟是整个临河大队都值得骄傲的事,他们和临河大队的队员们一起干活时,可没少听本地人和他们吹牛,不管他们听懂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吧,反正他们点头就是了,所以此时立刻表明身份。
本地人都能听懂两人的语言,他们虽不知道水埠公社的jiang书记和革委会主任具体是出自哪个大队,却知道他们都是大河以南的。
坐在下面木椅上的许金虎也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认出来两人,招手叫他们过去。
会说蹩脚普通话的江天旺问两人怎么来了公社,两人便也将临河大队正在建学校,他们来公社书店买些书回去复习一下,准备考小学老师的事情说了。
江天旺和许金虎一眨眼已经有大半年没回过大河以南了,听两人说临河大队正在建的小学,不由把正在批斗的事情交给了手下人,带着罗喻义和叶甜两人回了公社大院。
这还是两人头一次来水埠公社的公社大院,相比较大河以南的破旧、落后,作为本地水路交通要道的水埠公社整体建筑比大河以南那边要繁华的多。
他们一路走过,两条主要街道全都是青石砖建成的二层小楼,古色古香,街道两边都铺着石板,石板下面是潺潺流水,一副精致典雅的南边小镇的模样,唯独公社大院,修建的和周围古镇的建筑完全不同,整个大院的建筑全部用的是突兀的红砖水泥。
只是看着这样古朴漂亮的小镇,和公社大院的建筑楼,完全想象不到,在大河的另一端,还会有那样落后封闭的所在。
两人还在打量公社的时候,许金虎和江天旺已经将两人带回了办公室,许金虎随手招呼两人坐下,才问他们:“临河的小学建的怎么样了?水电站什么时候能建好你们知道吗?”
罗喻义身板笔直的坐在那里,对许金虎和江天旺道:“水电站还在建,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建好,学校年底前应该能建好。”
许金虎和许明月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见上一次,除了关心正在建的小学和水电站的事,其他事情也不关心,随便询问了两句,就回自己办公室了,留下江天旺勉励了两人几句,让他们好好看书,鼓励他们考上教师,教书育人,也没多留他们,就放他们离开了。
叶甜也不敢去看热闹了,两人去了街下面的供销社,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和糕点,去国营饭店点了碗虾爆鳝面打牙祭。
对于已经吃了快小半年红薯粉丝的两人来说,一份鲜香可口的纯麦面,差点没把叶甜鲜的把舌头都吞掉,心里想着以后要常来公社的国营饭店打打牙祭,哪怕没有红烧肉,能多吃两个肉包子也好啊!
国营饭店和供销社都在通往码头的方向,两人买完东西,就顺着街道直接去了码头,本想去码头坐船回去,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去大河以南的船了,两个人只好又站到街道边上干等,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种,才又等到一辆前往炭山的空货车,两人花了钱,站到沾满黑色煤灰的车斗中,双手扶着黑漆漆的把手,站着回到炭山。
一路上差点没把两人给颠簸吐了。
好在货车是直接到炭山里面,路上两人叫货车停了下,拿了两人上午藏在草丛中的板车到车斗上,拉了一车煤回到学校宿舍。
直到第二天,两人拿出他们在公社买的高中教材出来复习,其他人才知道两人干嘛去了,想问他们借书来看,可两人总共只买了一套书,罗喻义复习数学,叶甜就复习语文,根本没有多余的书给别人看,就算有,他们两人也不愿意借给别人看,最多就是将《平面几何》和《做革命的接班人》两本书借给沈志明和闫春香看。
闫春香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人,看不懂《平面几何》,只能拿着《做革命的接班人》在去山上刮草休息的时候,拿出来争分夺秒的看书。
她看着沉默,却并不是一个笨人,学习更是刻苦。
原本砍柴的许凤发见她背书时很认真,知道她是为了接下来的考教师做准备,也没打扰她,在自己砍完草后,顺便便将她要刮的松针一起耙了捆好,绑在他要挑的柴火上,给她更多的看书时间。
柴火太重,他便将下面的柴火拖在地上,以减轻柴火的重量,将她的松针一起挑下山去。
闫春香拿着书,小巧瘦弱的身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并不很高大却很踏实的背影,低声和他说着谢谢。
许凤发只憨憨地挠挠头,笑着说:“这没啥,你好好看书复习,要是有缺的书,我那里有,可以先借给你。”
他一直都记得,阿姐也是没有上过学,正是因为阿姐从未放弃过学习,才能比他们任何一人……不,是比整个大河以南的人懂的都多。
许凤发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甚至和大姐、小姐相比,他脑子称得上笨,他和大哥、小姐一起自学他们买回来的初高中教材,他不懂的题目,大姐只要看一眼,就能快速的将他不懂的题目飞快的解答出来。
大哥和小姐被大姐讲解了之后,也很快就能懂了,只有他,听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脑子还转不过弯来,甚至都不如阿锦聪明,阿锦有时候都听懂了,他还没懂。
这几年,大哥已经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带领许家村三房小队搞生产和带娃上了。
他大哥许凤台是个非常喜欢孩子的人,阿锦小的时候,他总喜欢把阿锦骑在他肩上带着她玩儿,阿锦大了后,他就把他的大女儿许小雨骑在他脖子上,可能因为家里第一个孩子是阿锦,许小雨又是他长女的缘故,不光是许凤台和许凤莲,就连他对阿锦和许小雨的疼爱也格外的多些,反倒是第二个孩子,许凤台的长子出世后,他们都越发忙碌了起来,照看长子的时间极少,稍微有些精力和时间,都给了会跑会跳精力极其旺盛阿锦和许小雨,这也让他们难免偏疼阿锦和许小雨,最直观的就是,阿锦和许小雨小时候,只要他们在,他们不是很累的时候,两个孩子他们是走到哪儿扛到哪儿,许凤发在山上摘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也都是留给阿锦和小雨,反倒是他家里的第一个男孩子出世后,他们抱的都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许小雨抱起来举到自己肩膀上,满脸笑意。
反倒是老太太和赵红莲,更疼爱长子许爱国些。
不知是不是生活过的好了,老太太的身体如今还健朗着,现在上山刮松针的活已经不需要她做了,每天带着大孙子照顾家门口自留地的菜园子,前世四十几岁就去世的她,今生已经活到了五十出头,脸上也不是过去满脸悲苦的神色,而是总带着笑,精神头好得很。
他小姐嫁人后,也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她的工作和家庭上,只有他,还在每日抱着他的初高中课本,每日的看,从未放弃过学习,从未停止过学习。
他比谁都明白,学习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在阿姐的鼓励下认了字,他就不会在考记工员的时候,在众多人中赶上录取的尾巴,成为大队部的记工员,从此后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而是可以凭借他手中的笔,拿到十个满工分;他大哥若不是因为小时候在江地主家的私塾内跟着地主家的儿子上过两年私塾,识得字,也不会在成为记工员后,村里有空出小队长的职务时,选了他当小队长,从此吃上了公家粮;他小姐许凤莲,若不是因为能写会算,更不会在嫁人后,还能被她公公带到水埠公社,成为公社财务室内的一名小会计。
他家兄妹四人,他上面三个哥哥姐姐都吃上了公家饭!
只剩下他!
他知道他脑子没有两个姐姐的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也不像大哥小时候读过私塾,从小就识字,他只有坚持不断的学习,学习完了小学课本,又买了初高中课本回来。
他甚至都不敢和别人说,他居然还妄想自学初高中的课本,生怕别人笑话他。
此时和闫春香说起他有初高中的课本时,他眼睛都要不敢看她,怕惹人发笑,他一个一天正经学都没上过的泥腿子,居然妄图和他们这些知识青年一样,学习初高中的知识。
他光是想,就赧然的羞红了脖子,故作不在意的转过脸,挑着柴火目不斜视的向前快步走着,内心忐忑。
听到许凤发话的闫春香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许凤发居然有初高中的课本。
但她其实对考上临河小学的老师没有任何信心。
宿舍里十九个知青,有十二三个都是高中生,她一个初中都没有读完,还是靠着老师怜悯,才勉强拿到初中毕业证的人,怎么考的过其他知青?
只是她不想认命,哪怕机会再渺茫,她也想抓出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想要努力一把,哪怕最后的结果或许并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