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把你喂大的？”纪然拔高声音问。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从遇见排骨以来第几次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了。

“对啊。”排骨很用力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等一下，先别说话……”纪然抬手轻轻搭在额头上。

将脑海中杂乱的拼图归回原位时，他终于放下双手，握住排骨的手腕，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长发随着身体动作滑落至胸前，排骨伸手往后拨了拨，再抬起头时，脸颊毫无预兆地被一双大手捧住。

纪然蹙紧眉头，左瞧右瞧，像揉面团一样，来回揉捏着排骨的脸蛋，又像摆弄机器模型似的，把他的胳膊抬起又放下，循环好几次。

最后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痛，不是在做梦。

“所以你的意思是，”纪然组织好语言，重新开口讲话，“就只是吃了我几顿饭而已，你就长成现在这样了？”

“对啊，”排骨再次点头，又露出疑惑的表情，“纪然哥哥，你不知道人间的食物是很补的吗？”

“啊？”纪然摇了摇头，心想，我又不是鬼，我怎么会知道？

排骨便告诉他：“和我之前没有化形时相比，化形后再吃你做的菜，滋补功效会成倍增长，所以我的生长速度也会无形中加快。在人间是一环，回到鬼界后，我再汲取那里的阴气，在体内形成另一环。”

见纪然呆滞地看着他，排骨又放缓语速，语气相当平静：“环环相扣，最终形成闭环，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好像在收听灵异故事一样，鬼只需要吃几顿人间的饭，就可以迅速长成这样。

那再吃几顿呢，岂不是要无限度地生长下去？

纪然不敢再继续发散思维，这事儿已经离谱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程度，不知道告诉秦筱筱之后，她会作何反应。

但现在，纪然事情已经发生，逃避和怀疑都起不到任何作用，正面应对才是最佳选择。

所以纪然很快便说服自己接受摆在面前的事实，他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在排骨一脸坦然的神色中开口：“好，我听明白了。”

“但我有个问题，”他又紧接着说，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愿面对现实的犹豫，“你之后还会继续长吗？”

“当然会了。”排骨毫不犹豫地回他。

“好吧。”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砸在脚背上，纪然痛得一激灵，往沙发背上一靠，仰天沉思。

似是命运暗中指引，他的视线不自觉往下，落在男孩握成拳头的左手。

刚才没有注意，这才看见排骨紧紧攥着手心，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找到机会切换话题，纪然顿觉放松不少，指着排骨的手，问：“你手里拿了什么？”

提起这个，排骨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慢慢摊开手掌，将手心的物品呈在纪然面前。

那是一抹极其细长的、周身莹莹发光的草绿色。

“这是‘岩棉草’，”排骨一本正经地介绍，“师兄很久之前说过，它是百年一遇的珍奇植物，服用后可助长体内功力，延年益寿，好处无穷。”

说到最后，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莫名软下来：“我想你们人吃了应该也有同样的功效，所以特地去为你寻的呢。”

不可否认，虽然充满灵异色彩，但纪然真实地看到了这抹绿色。

可此时此刻，他完全无心回应，视线被排骨雪白手心中一道自指根蔓延至虎口的鲜红伤口所掠夺。

心情好似乘坐过山车，纪然刚放下的心又陡然提起。他一把抓起排骨的手腕，匆忙询问：“你这是怎么伤到的？”

排骨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想收回手，却被抓得更紧了些，只好实话实说：“因为‘岩棉草’生长在极寒之地，那里地势险要，荆棘遍布，我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

那伤口实在太过醒目，很深，皮肉都绽开，凑近细看，少量血珠正缓慢往外涌出。

小鬼已经化成人形，必然拥有人类的感官，所以也能感受到痛觉。

这伤口是因为自己留下的，纪然很是心疼，皱眉问他：“你找这个给我干什么？”

“因为我没有钱可以给你，”排骨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沮丧，“所以想用这个当做伙食费，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

果然把玩笑话当真了。

看着排骨脸上那抹单纯的倔强，纪然越发感到自责，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他绝对不会说出那句话。

他松开手，无奈说：“我没有真的想要你的钱，是逗你玩的。”

排骨没说话，又把手往他身前递了递，意思是催促他快快收下。

纪然没办法让这小鬼感到挫败，于是伸手接过那抹绿意。

归根结底，所谓“岩棉草”，只是一种植物而已，到了纪然手心里，便不再像刚才一样发光。

见他接过，排骨终于满意，欣喜地问：“那你以后可以继续给我做饭了吗？”

“可以，”纪然笑笑，把“伙食费”放在桌上，“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你想吃就过来，我会给你做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排骨乖乖点头答应。

礼物送达，也被接受，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担心伤口感染发炎，纪然起身走到电视柜前，从第二层取出医药箱，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从里面拿出一次性消毒棉签，折断后，淡棕色液体便浸满棉球。

“手给我，先帮你消下毒。”

“好。”排骨放心将手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