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里三点多，纪然起床上厕所，刚睁开眼，冷不防被面前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那一瞬间，他呼吸紧急骤停，心跳也猛地漏了两拍，甚至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或者是噩梦照进现实等等。

好在都不是。

缓了几秒，纪然摸黑打开床头灯，看见叶知秋直愣愣站在他床边，乌黑的长发垂在两侧肩上，一双浅蓝色眼睛紧紧盯着他，活脱脱恐怖片既视感。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森森，纪然后背条件反射般窜起一阵凉意。他咽了咽喉咙，犹犹豫豫喊了声：“小秋？”

叶知秋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表情毫无变化，眼睛瞪得很圆，眨也不眨一下，视线仍旧落在纪然脸上。

纪然掀开被子下床，略显无奈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叶知秋还是没有反应。纪然有些急了，皱起眉毛，语气严厉：“说话。”

叶知秋这才动了动嘴唇，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一个人睡不着。”

好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完全一副小孩子模样，哪还有一点大人应有的成熟与稳重。

纪然又问：“所以你就准备在我这儿站一晚上？”

这次叶知秋偏过头不看他了。

瞧着他这岿然不动的架势，纪然万分确信，倘若自己没有中途醒来，他大概真的会站上一整晚。

任何道理在叶知秋这里都行不通，每一次，他总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恢复原样。

纪然心里闪过一瞬迷茫，既骂不出口，又打不出手，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没想到上完卫生间回来，叶知秋还站在原地，看见纪然推开门进来，颇为刻意地咳了几下，耷拉着眉毛望向他，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一样。

这漏洞百出的苦肉计让纪然觉得无奈又好笑，他沉沉叹了口气，有些崩溃地想，所以自己还能怎么办呢？怎么做才能让叶知秋不再像现在这样固执？才能让他变得和从前一样？

好像怎么做都不行，因为到最后还是会化为徒劳。如果一直狠不下心把叶知秋用力推开，那他就总能找到让自己心软的应对方法。

“算了，”沉默片刻，纪然选择妥协，也恨自己一次又一次抛弃原则，“你去把枕头和被子拿过来吧。”

叶知秋很明显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听话照做，占据一半床铺，安心躺进被窝。

纪然在另一侧躺下，关掉床头灯，背对着叶知秋闭上眼睛，心里无声叹气。

过了很久，他听见叶知秋用很低的气声说：“哥哥晚安。”

这夜睡得不太安稳，不出所料，纪然又一次失眠。

第二天清晨，快递小哥打来电话，说包裹比较大，他一个人没法运送，于是纪然提前下楼等候，两人合力把箱子搬进电梯。

叶知秋紧随其后醒来，昨晚睡得格外舒服。刚洗漱好，他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吵闹的动静，走过去一看，撞见纪然正推着个超大号纸箱往家门口进。

“小秋快过来给我搭把手。”纪然气喘吁吁地说。

叶知秋走近，疑惑问：“哥哥你买了什么，怎么这么大啊？”

两人一口气将箱子搬进玄关，纪然才开始回答：“我在网上给你定制了一个展示柜，卧室空间不太够用，之后你把你那些假发什么的都摆出来，放在客厅里面。”

原来是给自己买的啊。

叶知秋心里美滋滋，两眼放光：“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纪然边往客厅走边说：“很早之前就定了，只不过那边的师傅最近才做好。”

叶知秋跟在他身后，礼貌道谢：“谢谢纪然哥哥。”

吃过早饭，纪然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拿着背包和相机走到客厅，对正在组装柜子的叶知秋说：“小秋，你这段时间不用出去参加活动了，我帮你把最近的两个邀约都取消了，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再多养养身体。”

“好的纪然哥哥，”叶知秋向来听从纪然安排，看他整装待发的模样，心里感觉不怎么舒服，“不过你现在是要出门吗？”

纪然点点头：“对，我这几天工作可能会比较多，今天约了品牌方谈合作，下午还要配合他们拍一些外景，中午你要是饿了的话，就自己点个外卖吃吃，有事和我发微信或者打电话都行。”

叶知秋不知被哪个字眼触发到了机关，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慌忙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纪然果断回绝，转身朝门口走，“你今天先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再说。”

听到这话，叶知秋瞬间泄气，对着纪然的背影喃喃：“那好吧。”

可第二天，纪然又早早出门了，这次是参加其他博主举办的活动，晚上很晚才到家。

叶知秋昨天就已经把橱柜组装好，今天无事可做，所以等了纪然整整一天。一见面就迫不及待想和他说说话，可纪然却说自己太累了，想要尽快休息，叶知秋便不敢再坚持，只好遗憾作罢。

两人还是一起睡在大床上，纪然好像已经睡着了，叶知秋听不真切他的呼吸，在黑暗中静静注视他的后脑勺。

虽然两个人身体挨得很近，但他却觉得自己离纪然好远好远。

他真的很想和纪然讲一讲今天在网上遇见的种种趣事，有粉丝说要寄些亲手做的礼物和衣服给他；筱筱姐姐说改天她朋友要来这边，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出角色；他今天没有点外卖，而是做了哥哥之前教他的咖喱鸡肉饭，只是味道没有哥哥做的好吃；还玩了最近新出的一款手游，网友们都说难度太高了，他却觉得没有难度，操作起来很容易上手……

此后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如此，纪然所谓的“工作比较多”，持续了整整八天，他没有更新自媒体账号，也没有开直播。

叶知秋就这么被冷落了八天，但他并不气馁，每天都会在微信里问纪然什么时候回来，还会拍下当天吃饭的图片发给他。

纪然也不是完全不搭理他，回复往往只有寥寥数字，不带任何表情符号，隔着冰冷的屏幕，显得异常疏离。

除此之外，两人几乎没有其他交流，每晚到家，纪然要么直接洗澡关灯睡觉，要么钻进书房继续处理工作，等到凌晨才回房间。

好几次，叶知秋都想问问纪然是不是在刻意躲着自己，但每次都没有勇气将这话说出口，因为他太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了。

这天晚上，纪然依旧回来得很晚，开门声响起，叶知秋看了眼手机屏幕——23：24，比纪然在微信里承诺的晚了近半个小时。

叶知秋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没有像之前一样热情出门迎接。等纪然走到客厅，他逐渐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还混杂着刺鼻的、缭乱的香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