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过说到底,叶知秋终究是鬼身人形,对人间环境的兼容性,以及自身的抵抗力都要比正常人类差上一些,频繁的疼痛一点点积蓄起来,最终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三月下旬,时值春分,他突然大病一场。
那天夜里,睡着睡着,他突然浑身发抖,不停冒冷汗。
仅凭一阵反常紊乱的呼吸声,纪然立马醒了过来。走到叶知秋床边一看,只见他抖得厉害,心里猛地一紧,又赶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度高得烫手,不像普通发烧那么简单。
喊了几声,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于是纪然快速穿好衣服,又给叶知秋披了件外套,背起他一路跑到停车场,匆匆开车到医院挂了急诊。
之后便是做检查、各项缴费,以及漫长等待。
叶知秋已经陷入轻度昏迷的状态,像尊人像雕塑一样,任由医生用各种冰冷的仪器去触碰他的身体。
凌晨,急诊科人来人往,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同时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仪器的“滴滴”声在此刻化为一道道魔咒,径直穿过纪然耳膜,听得他心慌不止。
他全程陪在叶知秋身边,提心吊胆,心里十分后怕,指尖都无意识嵌进手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责怪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带叶知秋来医院。
等待的这半个多小时,大概是纪然近几年经历过的最为煎熬的一段时间,他根本不敢想最坏的情况。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高烧加轻度肺炎。医生说最近正值病毒高发期,再加上叶知秋长时间没能得到充足休息,免疫力低下,导致身体出现感染,进而引起发热、疼痛等症状。
但也无需太过紧张,先住院观察,再看情况进行治疗即可。
听到这话,纪然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也稍微放松下来。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意外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原来是刚才焦虑过头,无意识咬破了口腔。
这之后,他才感到手心传来阵阵刺痛,低头一看,上面刻着好几道青紫色的指甲印。
凌晨三点,纪然办完住院手续,开车回家取了些日用品,又马不停蹄赶回医院。
心脏还是由于过度紧张而剧烈跳动着,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透过昏暗的光线,注视叶知秋毫无生气的睡脸,同时分出注意力关注点滴进度,一夜未眠。
天亮之前,护士过来给叶知秋换了三瓶点滴。等到八点钟,太阳照常升起,阳光温柔地洒在眼皮上,他终于醒了过来。
纪然刚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他正掀开被子试图下床,吓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快步跑过去制止:“别动别动,赶快躺下。”
叶知秋像片摇摇晃晃的枯叶,轻轻一推,就落在床上。
头发乱糟糟,刚睡醒的眼睛也湿漉漉,他缓了片刻,视线总算聚焦在纪然脸上,不大舒服地拧着眉毛,开口说话时,嗓音极其沙哑。
“纪然哥哥。”
“我在,”纪然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又探了探叶知秋额头,好在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房间看起来毫无温度,坚硬冰冷,空气的味道很臭很难闻,手背上也贴着几条医用胶带,叶知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怪不得一整晚都在做噩梦。
其实他现在已经好受不少,只是有些头晕罢了,但看着纪然一脸担忧着急的表情,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不由得心中窃喜。
他耷拉着嘴角,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兮兮的:“疼,好疼好疼。”
“嘶嘶”声又一次让纪然神经紧绷,忙问:“哪里疼?”
“哪里都疼。”
吓得纪然又拉着他左看右看。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仔细检查过后,说叶知秋现在已经退烧,炎症也有所好转,白天继续输液就行。
纪然去医院食堂买了早饭,豆沙包、荷包蛋和小米南瓜粥,和在家里吃的完全没法比。
叶知秋胃口欠佳,但看在这是纪然特地为他买的份上,勉强喝了几口小米南瓜粥。
放下勺子后,他望着纪然疲惫的面容,以及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心里突然涌起许多难过,如洪水般将他裹挟,还夹杂着几分自责。
如果自己没有生病就好了,那纪然就不会这么狼狈费心,叶知秋有些懊悔地想,自己好像总是很擅长让纪然为他担心,也为他付出。
可实际上,这样的擅长根本不值得表扬。
过了会儿,纪然清洗好餐盒回来,拿着块湿毛巾给叶知秋擦手。
叶知秋任由手上传来温热却又微凉的触感,纪然离他很近很近,擦得也很细致,他咽了咽由于发炎而干痒胀痛的喉咙,仰头盯着纪然:“纪然哥哥,你一直都在医院里面陪我吗?”
“对啊,”纪然点点头,开始换另一只手擦,“我不陪你谁陪你,小叶祖宗?”
这个回答立马让叶知秋笑了出来,情绪瞬息万变,又因为自己在纪然心里是特殊的存在感到开心。
他指着纪然的下巴:“哥哥,你胡子都长出来了。”
纪然抬手一摸,确实有点扎手。
昨晚来去匆匆,心里装的全是生病的小鬼,哪里还顾得上带剃须刀,于是便说:“那就只好麻烦小秋先适应一下我这副邋遢的样子了。”
“放心吧,”叶知秋很给面子地拍了拍他肩膀,“我是绝对不会,咳咳……嫌弃你的。”
这一咳真要人命,纪然赶忙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好了好了,先别说话了。”
叶知秋就着吸管喝了半杯水,听话地闭上嘴巴,躺了一会儿,困意再次来袭,慢慢睡了过去。
除了偶尔咳个不停,一天下来,叶知秋都没再出现其他不良症状,纪然就这么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一天。
到了晚上,纪然把陪护床打开,不过并不打算熟睡,只是想躺着眯一小会儿,毕竟他还得时刻观察叶知秋的状态。
可叶知秋却并不愿意让他睡在那么狭小的地方,主动让出一半床铺,要求他和自己一起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
纪然果断拒绝,奈何叶知秋百般央求,说如果他不上来的话自己也不睡了,一顿软磨硬泡下来,他才不得不妥协。
病床不算宽敞,躺下后,两具身体便紧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