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跗骨之蛆
第103章跗骨之蛆
上午十点整，全国一级玉雕师资格证考试正式开始。考官宣读完复杂的规则，在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个计时器。计时器是用来计算完成作品的时间的，但因为雕刻一件玉石通常需要很长的时间，考生却不能不去上厕所、喝水、吃饭，所以允许在考试期间短暂的离开，离开时就需要按一下计时器暂停键，回来后再按下计时键。
只要总时间不超过五小时，中间考生暂停多少次，考官不会去管。
此外，每个考生雕刻期间不得交头接耳，暂离考场后也不能聚众议论。换言之，所有人不能互相沟通，交换雕刻创意，否则被考场内外的监控设备记录下来，审核过后会被取消考试资格，次年不得重考。
聂铮铮对严厉的规则没有意见，反而觉得越严格越好，这样才能真实地体现出各个考生的雕工。
考官发放考试须知给他们签字，随后便发放考试材料——每人一块俄罗斯玉，有的是青的，有的是白的，有的是黑青的。
这种玉石从结构上来说与中国的和田玉一样都是软玉，但材质却比真正的和田玉相差太多，颜色却多种多样，其中白玉的色泽不错，最受造假商贩的欢迎，经常被当做和田玉来售卖。
聂铮铮得到的是一块俄罗斯青玉，颜色不深不浅，如同水草青。
她用力摸了摸，发现玉质确实普通，密度远不如和田玉，雕刻难度应该不大。但要想雕刻的出彩，就有些难了，因为低劣的玉质会限制她雕工的发挥。
而周媛媛得到的是一块俄罗斯白玉，很白很亮，只要发挥正常，过关的几率很大。
正因为这样，周媛媛非常高兴，拿到材料欢喜地对她挥了挥手。
“现在宣布今年考试的题目，芙蓉花！请各位考生使用手中的材料，以芙蓉花为主题雕刻作品，雕工、立意两者兼备，才有可能得到高分，拿到一级玉雕师资格证。好了，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按下计时键！”
“三、二、一！开始！”
聂铮铮看着青玉，没有着急动手。她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用铅笔在纸上迅速地勾勒出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但稍一迟疑她便擦掉了这朵花，因为她已经想到，大部分考生都会这么雕。想了想，她决定雕刻一株带茎的芙蓉花，而且是双朵，采用圆雕技艺。
带茎的花自然雕刻难度很大，但她画完图稿之后十分喜欢，便打定了主意。
然而用青玉呈现芙蓉花，效果一定不好，为了避免颜色的杂乱无章，她琢磨了许久，才决定好花瓣和花茎的位置。
一开始大家都是粗雕，看不出什么来，等到一个小时之后，有的人手中的玉石已经出现了轮廓，这雕工的优劣才渐渐显露出来。
玻璃花房内洋溢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考官的脸色却极其严肃，一个个背着手穿梭在考生之中，看到有人四处张望就呵斥提醒。
聂铮铮对周遭的一切声音置若罔闻，一颗心全拴在手中的这块青玉上，专心致志，手指翻飞。速度之快，一点也不像是在做浮雕。
某位考官注意到她的异样，走近察看大吃一惊，“你在做什么，圆雕吗？五个小时做圆雕，时间根本不够吧。”
聂铮铮听了一言不发，仿佛无动于衷。
周媛媛笑着对这位考官说：“她从刚才就这样了，听不见别人说话的。”
“这么专注啊？”考官有些不信，留在不远处观察了许久，发现聂铮铮果然和其它考生不同，专注的程度宛如老僧入定，这种情况他以前只在雕刻大师身上见过。
又一个小时过去，聂铮铮收起工具，打算去上个厕所，再补充一点水分。
岂料回来后，自己桌前围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位老先生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神色凝重地用放大镜端详她才刚露雏形的双喜芙蓉。
“你们干什么？”聂铮铮有些生气，急忙冲了过去，一把夺回青玉，“考试还没有结束，有什么好看的！”
“你叫聂铮铮对吧，洪大师正好看到你的作品，拿起来欣赏一下，请你注意言辞。”这次的主考官立刻对她板起脸，一副“你别不识好歹”的样子。
聂铮铮轻挑眉梢扫了他们一圈，低声道：“就算想看也得等我把它雕完吧。”
“哈哈哈小朋友气性很大嘛，你这雕工特殊，我刚才乍看一眼就觉得不俗，所以好奇地拿起来观赏。孩子，你师从何人，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雕工技法？”洪廷安眼神炙热，盯着她的目光宛如一根银钩。
聂铮铮此刻的感觉如同芒刺在背，想了想说：“我没有师傅，只是在学习我父亲的雕工罢了，而且模仿的还不到位。”
“这么说你父亲就应该是你的启蒙老师了，不错不错，你雕工细腻，稳中求险，阴刻技法精巧、圆熟，颇有几分汉代游丝工的风貌呀！”
“汉代游丝工？”主考官顿时面露震惊，“这，这怎么可能？汉代游丝工不是传说中的雕工技艺嘛，好像很早之前就失传了呀。”
洪廷安笑意内敛，说道：“失传也是只是后世的猜测，因为近现代玉雕师里头，没有人掌握了这种古老又精妙的技法！但我看过许多汉代玉雕，觉得在这块青玉上面见到了十分相近的游丝工刻痕，应该当绝不会看错。孩子，你接下来想要怎么雕刻，能跟我说说吗？”
聂铮铮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能！既然您是大师，应该知道我们考试的时候是不能分享创意的，更不能沟通技法。您还是等我雕刻完，再过来找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洪廷安的目光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就像是不知何时滋长的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还令人恶心的厉害。
主考官一脸尴尬，慌忙地解释：“洪大师，我们考试……好像是有这么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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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廷安摆摆手，“没关系，我可以等。”
说完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周媛媛立马捂着胸口凑过来，对聂铮铮挑起大拇指，“铮铮姐你太牛了，连洪老的面子都敢驳，我刚才看到他站在这儿，手都开始发抖了呢。”
聂铮铮拧着眉头，心情有些烦躁，“好好的思路都被他们打断了，我还要重新理顺，唉，真是麻烦。对了这位大师很出名么，和唐玉簧大师相比如何？”
周媛媛略一沉吟，道：“要论名气的话，洪老比唐大师要高一点，毕竟资历和年纪放在那儿，唐大师越不过去。而且洪老的徒弟众多，海内外都有，每次参加什么活动就宛如众星捧月一般，派头极大。可要论雕刻作品的价值，这两年……”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唐大师的作品的市场价要比洪大师的高出不少呢。”
“哦——原来如此。”聂铮铮微微一笑心里有底了，不再去想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师，安然的收心沉浸于雕刻，并且把刚才粗浅雕琢的线条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玻璃花房外，一位脸色苍白的阴柔少年朝洪大师走了过去，笑问：“姥爷，您今天物色到好苗子了吗？”
洪廷安眉头紧锁，重重地哼了一声：“好苗子倒是看到一个，不过脾气不太合我的胃口。但我必须收她为徒，因为她祖传的游丝工，我志在必得！”
“哦，这么厉害，男的女的？”周子文面露惊奇。
洪廷安表情微妙地瞥他一眼，“女孩，年纪不大，跟你应该是同龄人。既然你来了，这件事说不定会好办许多，待会你这样……”
听完他的吩咐，周子文娇嗔地翻了个白眼，“姥爷，您为老不尊啊，居然要我去用美人计！”
“哼，你平时玩的还不够疯吗？帮我做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我把她的号码告诉你，你先去瞅瞅，记住她的样貌……”洪廷安对他耳语，“以你二级玉雕师的身份接近她理应不难，不过别用你平时的那套，太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