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命矣
危命矣
次日，百里序华登侯府门，说清她于昨识西春国之意图，她更偏向西春国当时支持三皇女拿药欲污蔑北殇，是知晓当时的赵二小姐就是大周三皇女，但其实心中属意的大周太子人选，是二皇子，只是迫于无奈而为。
因西春国也是男子主政，在他们看来这是对的。
景南归听得后请西春国的商客来府上坐了会儿，如百里小姐所料，还真是这样的人，北殇兵力薄弱，即便能给三皇女提供支持，到大周境内，便会被拦截，最起码死伤过半，何况前世大周情况雁翎和她就一概不知，今生或多或少知道点，也无可奈何的走到这般田地。
都是无用的。
雁翎坐在秋千上，望着这方寸天，“难道就真的坐以待毙，等着被灭吗？”声音无奈，“不知北殇百姓，哪怕大周想要的是各国首领头颅，我都不会如此难过的，各国百姓，就因大周一句不可留，便要被屠戮，这大周跟嗜血的凶兽有何区别呢。”
马上秋闱了。
如今之计，什么也不做，什么都做，都是徒劳，满北殇就雁翎和景南归二人有着不属于此地的目的，哪怕二人当街去喊，怕是会被人当做疯子，北殇还没灭呢，就先自毁了。
究竟如何做，才能保北殇无虞呢。
雁翎‘蹭’一下从秋千上起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我总觉得今生之事，从一开始我们看到的眼前景象，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看到今生北殇之中，跟前世有所不同，信以为真此世会跟前世不一，兜兜转转，北殇还是逃不掉命运安排。”
景南归站在秋千后，抓着秋千绳的手松开，走向小唯，不慌不乱地给她斟了盏茶，“就算我们一开始知道两世结局一样，哪又如何，北殇文人如何能改变强壮之躯呢，就算能改之，北殇全民皆习武，暇日游走在都城里的各国商客，看到后，难道不以为北殇意图拥兵自重，惹得各国惶惶，大周堂而皇之派兵围剿，届时北殇只会被灭的更快。
又或我们一早便同各国国主商讨，联合攻去大周，这是个法子，可是各国怎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前世，去攻一个兵力人力都高处各国许多的大周呢，上苍给我们重新一世，应当只让我们珍惜眼前人，眼前景，弥补前世之过，并非改悲惨结局。”
雁翎一滴泪顺着她左眼滑落，明知前路非死不可，她身为一国君王，怎能平白无故看着百姓置身水火，她一想到她的百姓，在不久之后，会人头落地，北殇会被夷为平地，她心中尤为难过。
‘啪嗒’连续不断地泪泪落在她手背上，溅起的细珠没入她的衣衫上，她再次擡眸看着明朗的青天，不知道是该祈求，还是该怨恨，或许都不该，或许都该，祈求无用，怨天尤人亦无用。
***
这日午后，雁翎回了趟宫中，景南归则去军营，都城也贴了告示，凡是家中有壮丁者，适龄者，请前往都城军营参军，以备不时之需。
宫内，明屿在听到小唯坦白过后，一时心急，腹中胎儿发动，殿内血腥一片，殿外焦虑二人。
太医虽说，这些日子已到青梧腹中胎儿满月期，随时有可能发动，但他还是皱着眉头，打太医进去，就没一刻松过，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问公主殿下一句。
“那殿下作何打算。”
雁翎双手垂在腹前，手背敲着手心，“再张贴告示，不告诉百姓前世之因，只说这几日请百姓将未做之事尽情去做，百姓是遭不住这般真相的。”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程淮没想到公主殿下藏得这般深沉，更没想到景世子也是，眼下青梧和他的孩子出世之后，就没活路可走，他又十分焦虑。
天底下没比父母更希望自己孩子好好活着，思前想后，亦没思索出个结果，“就没什么旁的，能解的法子，来救一下百姓吗？”
雁翎无奈摇头，“除非大周不是二皇子登基，北殇离大周，最快最快也要十日，何况我们的消息即便能到大周都城，也是进不去大周皇城的，又如何能传递给三皇女呢，所有法子都想过了，无一出路。”
雁翎感觉到那双抓着她衣袖的手，缓缓松开，心口生疼，程淮一下倒坐在地上，殿内人手足够，殿外院中的下人都被遣出去了，院里只剩下她和程大人，无需顾忌其他，她也直接坐在地上。
“程大人知道前世我如何死去的吗？”雁翎说道，“死在一场预谋里，那时大周二皇子已然成了太子，然北殇面临着小国骚扰边关，景南归领兵出城已有两载，忽而大周来了诸多文武大臣，说大周太子求娶北殇公主为妻，并以出兵结束北殇与各国纷争为礼，不然就出兵灭了北殇。
我听信了，结果红轿子刚到边关城外的树林里，就被围堵，大周的说法就是他们势必要灭掉各国，而我只是他们用来灭掉北殇的正当理由，一个可笑却又正经的理由。
北殇公主出尔反尔，出城悔婚，死在路途上。”
大周秉性虚伪，程淮一直都知道，这等残暴之事，他第一次听，不过他信，信公主殿下所说，“在北殇百姓心里，公主殿下是他们的天。”
雁翎双手抱着膝盖，“我知道，百姓尚存世者，还有不少见过我父王母后风姿者，自是接受不得她们的女儿是个怕死之人，不过历经两世，我悟出个道理，人活一世，是应当及时行乐的，前世整个北殇都不曾知结局，人与人错过众多，今生既然上苍给了一次行乐机会，那便抓住，死也无悔。”
程淮点头赞同，“公主殿下所言，那大周二皇子若执意要娶殿下为妻，青梧同我定会全力拒绝的，我们北殇不会有外嫁的女子的，人可以弱，但骨气不能退半步，一拼到底，正应了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死一处。”
不知不觉，天暗下来，天边晚霞透红，似红了的枫叶林子，落得满地都是，殿门‘吱呀’一声，从一条小缝，到足矣俩人进去，孩提哭声响彻。
雁翎刚听到了，明姐姐得了个女儿，程大人着急跟着太医进屋相看，就她一人站在院里，眺望着天边缓缓暗下去的红晖。
也不知道军营那边如何了。
***
城中无论孩童，还是妇女壮丁，男男女女占满了军营外，窃窃声不断，不知城中张贴的那则征兵告示为何。
众人一传十十传百的，还以为边关又被侵犯，紧急军令下来，若如此，不管男女，但凡有力气的，都愿出上一份力。
景南归站在营账外的木台上，看着眼前成群成群的百姓，尽是担忧之色，告示上不过写了那么一句，满城恐将半城百姓皆来此，他错了眼视线，有那么一瞬，他不敢看着百姓，看着对北殇尽心竭力的百姓忧思，他竟也生出了一丝恐慌。
恐慌、害怕，百姓若知道真相该当如何，真到了那一日需全民捍卫北殇时，百姓又当如何。
纠结来去，在看到百姓焦急问他时，景南归却道：“如今大周二皇子和三皇女正在争夺皇位，那二皇子残暴，毫无人性，曾扬言要踏平诸多小国，诸国百姓一个不留。
今日我招大家前来，是与诸位家中肩抗之人讲清，北殇兵力薄弱，昔日边关纷扰，以牺牲景席两位将军，和大半将士为代价才换来这些年的和平，如今大周若想踏平诸国，乃分分钟之事，各国不信我等劝告，而下只北殇孤军一战，若败北殇无可留，不知来者作何想。”景南归说了慌，将前世彻底掩盖过去，他也没说透，没说此战一旦开始，没战胜时。
过来的百姓乍一听此，话如沸水炸锅。
“大周竟有此等心思，何来明世朝代。”
“就是啊，我们北殇历来进贡样样不少，他大周凭什么要灭北殇。”
“依我看，这样的君主我们就该合力将他打趴下。”
……
话音层出不穷，丝毫没对公主软弱之不敬，也丝毫不怀疑景南归话语的真实性，他双手背后，“那大周二皇子和三皇女，其实大家都见过，就是之前的大周赵氏兄妹，如今二人争权夺利，那大周女子亲政困难，想来皇位还是落入二皇子之手。”
此时，人群中有人突而高声，“那岂不是二皇子喜欢咱们公主殿下。”
接着又有人反应过来，“去他的吧，咱们公主殿下自幼接受的学问，男女平等，那想他们大周啊，男尊女卑，咱们公主若嫁过去，不死也得掉层皮，先王先王后为我们谋下北殇这一隅安生地，就是为防止女子，男子受制于人的，我们若为一己之私嫁公主，我们心中也不会好过的。”
“对的，世子爷，公主殿下是我们北殇的命脉，她嫁走了，北殇岂非任人拿捏，我们北殇自古以来就是块难啃的骨头，大周要我们命，我们便跟他血战到底，告诉他们，我们北殇誓死也要死在保家卫国的路上，而不是他们的刀下。”
高涨的民意，捏紧高台的拳头，还有景南归眸底的泪水，天上星星照常亮起，他想起他之前，在乌花巷的糕点铺子里，听得有妇人劝说小唯时，他留下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