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换了一个人,恐怕会害怕来自路遥的爱,因为那份爱太霸道,霸道得令人有些窒息。但是何端不同,她是在破碎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她没有享受过被呵护,从小到大都是学着如何呵护精神有些不清醒的母亲,学着怎么支撑起这个母女相依为命的家庭。路遥的爱霸道,可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爱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何端生命中空白的那一页,从未有过人将她看得如此重要。
人生的顺序很重要,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生命中的出场顺序,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正如路铭之于楚昭,路遥之于何端,然而反过来,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在恰逢其时的那一刻走入对方的生命。
看着路遥带着何端一起去公司,管家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许久,就到那辆车早已从视线中消失不见,转过弯驶入了另一条路,他才收回目光,微微弯着腰走回了屋内。
路家夫妇都是随性的性子,人到中年,却已经提早过上了老年人的悠闲生活,每年大半时间都是在全世界旅游,过年的时候也不过是回来了几天,他们夫妻恩爱,路遥三姐弟也都是让人省心的孩子,路遥和路呈早已可以独当一面,小儿子路铭性子单纯,上头又有哥哥姐姐护着,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可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更轻松的父母了。
反倒是管家,总是爱操心着家里的三个孩子。路遥能力强,性格也强势,生意场上从来不肯吃亏,可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未免太过强势了一些,一般的男人根本就镇不住路遥。管家虽然最疼路铭,可是最担心的却是路遥。除夕夜那天,路遥带何端回来,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何况路家本来就不是那种死板迂腐的人家,人这一生啊,只要活得快意顺畅,那些世俗的眼光真的不需要太过在意。而依路遥的性子,也不是那种会被外界的眼光左右想法的人,只要路遥认准的事情,她从来就不怕别人怎么说,她只做自己。是以管家担心的,是路遥带回来的何端。
路遥要走的这一条路,注定不同寻常,可是何端能不能承受得起,能不能牵着路遥的手坚定不动摇地走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
可以说,从何端第一天到路家开始,管家担着的心就没放下过,他只能像对待路遥他们一样去对何端好,去照顾这个路遥喜欢的人。
直到今日,他的心才真正放下来。两个人在一起,不怕出现分歧,不怕争吵,怕的是争吵的时候不懂分寸竖起全身的尖刺去刺伤对方,直到最后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可若是在争吵之后,还能放下身段去呵护对方,这样才会走得长久。
“该去看看路呈少爷了,怎么现在还没起来……”管家自言自语道,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佣人记得让厨房温着早点,总得准备着,万一路呈要吃的时候没有就不好了。
比起路家的一派和煦,距离路家不远的秦家几乎可以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林瑾自从生了秦远之后,身体一直就不大好,若是能好好养着,再过得舒心顺畅,这病也就能养好了。偏偏林瑾一颗心都扑在秦常彦身上,而秦常彦心中又装着另外一个女人,是以林瑾常年郁郁寡欢,这身体才越来越差。
而这,也一直都是秦远的一块心病。年前好不容易求到那个女人,要了一些温养身体的方子,按照那方子帮林瑾调养身体后,确实有效果,只是这段时间,林瑾的身体状况却突然变差,原本就瘦弱的人,现在更是瘦得不剩人样,触手都能摸到她身上的骨头。
“妈,再吃一口吧。”秦远坐在林瑾床前,手里端着碗,哄着林瑾再多吃一点。这几天林瑾的身体时好时坏,家庭医生几乎每天都来报道,秦远也不敢大意,几乎每天都陪着林瑾吃过饭才出门,每天晚上早早的就赶回家,期间更是要往家里打好几个电话叮嘱管家好好照顾林瑾。
可纵是如此,林瑾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起来,这两天精神已经差到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了,她靠着柔软的靠枕,对着秦远笑了笑,“我自己吃吧,都这个时间点了,你去公司吧。”
说着,她伸出手去试图从秦远手里接过碗,然而那手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这样擦着碗滑了下去。
“唉,真是老了,一点事情都做不好了。”她自嘲的笑笑,缓缓垂下了眼睛。
秦远看着她,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石头,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拼命压下那股酸涩,伸手握住林瑾冷冰冰的手,装出一幅轻松的口吻道:“妈,瞎说什么呢,您还要看着我结婚生子呢,还要帮我带儿子呢。”
林瑾最牵挂的就是儿子的终生大事,平日里一提起这个话题就眼睛发光,恨不得现在就能抱上孙子,可今天,她听了秦远的话,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秦远看着她这样,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手里端着的那个碗此刻也变得沉甸甸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舀了一勺燕窝送到林瑾嘴边,哄道:“再吃一口,我就去公司。”
林瑾含笑看着他点点头,张开嘴吃下了那一口燕窝。
秦远说话算话,喂林瑾吃了这口燕窝后,果然没有再哄着她吃,替林瑾掖了掖被子,收拾了碗筷就要出门。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瑾突然出声喊住他,秦远愣了一下,马上回到她床前坐下,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话和我说吗?”
林瑾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有些飘忽:“楚大小姐挺好的,随她妈妈的性子,会是个好孩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秦远却一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想不明白心里那复杂难言的滋味是什么,他俯身抱了抱林瑾,低声保证道:“好,我知道了。”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秦远忽然感到十分疲倦,母亲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然而他的父亲却仍旧在他的小楼里当一个随性洒脱的隐士,他有的时候真的怀疑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个家里等候了他几十年爱了他几十年的女人。
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