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宴会(3)
“钟家和容楚两家的关系一向微妙,钟二夫人这回拿楚总的风流韵事说道,也不知楚总要怎么回应,当年那事啊……”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不大真切,楚静宁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句“钟二夫人”上,根本没在意那女人提到楚稷的风流韵事时讥讽的语气,就算听到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钟二夫人,如果她没想错的话,应该就是臣南的母亲,那个为了一些利益能将十岁儿子的生死置之不顾的狠心女人。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提起往事时漠然的模样,明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却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这一刻,那种心疼的感觉似乎又出现了。楚静宁伸手抚了抚胸口,从手上的小包里掏出手机,认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也不等待对方的回信,她直接将手机塞回包里,脚步轻慢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那里,有钟楚容三家,有本次宴会的东道主秦家,有一些楚静宁从未接触过的百年世家,但她的心跳一如即往的平稳,竟是半分紧张的情绪也没有。
无所求,自然无所惧,她自嘲地想着,从那些时不时投注过来的好奇目光中从容走过,直到距离楚稷只有三五步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站在楚稷面前的那位钟二夫人的样貌,楚静宁仔细地打量着她的容貌,很瘦,还有点刻薄,一点也比不上钟臣南俊美出尘的样貌,她得意地想着,嘴角忍不住弯起,笑意却在下一刻突然凝滞,楚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地地方传来,然而却精准无比地击中她的耳膜,痛得她有些缓不过劲来,这一刻,她竟然痛恨起自己那没有在车祸中丧失全部听力的耳朵。
“亡妻确实只生育了一个女儿,云苓被教养得很好,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也很爱护弟弟。”
楚云苓的瞳孔有一瞬间不自然的收缩,她微微垂下头,似乎是被父亲所说的话触动,眼尖的人能见到那小巧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再抬起头时那眼眶已然发红。
容珍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楚云苓抿了抿唇,凑过去,伸手将她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一幅受了委屈找寻依靠的模样,惹人怜爱。
周围的人无一不被这一幕触动,他们这样的家庭,就是亲兄弟间也不乏斗得死去活来的,先夫人的子女竟然能和父亲后娶的妻子情同母女,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不少夫人看着楚云苓红着眼眶的模样,心中都升起了怜爱之意。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信了楚稷的说辞的,对当年楚夫人意外身亡之事知晓一二的人家,尽管不确定楚云苓的身份,但有一点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的,那就是楚夫人的亲生女儿能和现在的楚夫人情同母女。
要么,就是楚云苓根本不是先夫人所生,要么就是她和现在的楚夫人都在演戏。然而这说到底都是楚家的私事,他们无意掺和到钟楚两家的斗气中,自然也不会对这些事情提出疑惑,毕竟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底气站在楚家的对立面。
而作为当年事情的见证人的容柯,早在楚稷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眼神就一寸一寸冷了下去,此刻已是那雪封千里的冰山,冷得令人不敢直视,身上的暴戾之气也汹涌着往外扩散,不少人都悄悄退开了几步,生怕自己被那戾气伤到。
唯有秦远,脸上始终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竟然还不知死活地伸出手去扯了扯容柯的胳膊:“金贵的容总,我看着那边的女人怎么那么眼熟,你帮我看两眼。”
容柯不耐烦地把手臂抽回来,漫不经心地往秦远视线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却让他面色大变,身上的戾气一瞬间收拢起来,
眼底竟然出现了几分慌张无措,他是知道静宁找了角落躲着的,心里还庆幸她不在这里,偏偏……
秦远的眼神闪了闪,看着容柯疾步朝那女人奔了出去,他摸了摸鼻子,刚想扯出一个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却看到了那女人眼角滑出的一滴眼泪,他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时容柯和她已经转身离去,那一滴泪仿佛只是他眼花的错觉。
明明已经被伤到了极致,却骄傲地仰着头,背脊不曾弯下一寸,眼神中没有流露一丝脆弱。秦远笑了笑,这份骄傲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摧毁的欲望,想看她流泪,想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或许那份协议,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
“静宁,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五年前就死了。不要去想那些人,不要去想那些话。你只要记住,你永远是我和姑姑的宝贝,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容柯轻轻地拍着怀里人的背低声安慰着她,这些伤害,他会一点不漏地记下,有朝一日,十倍百倍地奉还给那些人,一个也别想逃。
楚静宁的脑袋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有抬起来,闷闷出声:“还要在那里住二十二天。”
从明天算起,一直到元宵结束,她还要在那座牢笼里待二十二天,每天都要看见那些虚伪的嘴脸,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她的十八年,就像一张薄纸,在他们每日每夜举起的温情利器之下,千疮百孔,四面透风。
容柯缓缓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压下心底的酸涩,双手扶着楚静宁的肩膀微微退开,笑道:“过去吧。”